门口,男人静候。
张硕眸光微微一敛:“是你,找我有事吗?”
与此同时,心中的戒备更多了几分。
毕竟来者不是别人,而是禁卫统领韩啸躏。
韩啸似是想透过半开的门看看里面的女子,却是被张硕随手“嘭”的一声带上房门。
张硕冷了脸。
韩啸有些尴尬,便直言正事。
“我来是想告诉你,快带夜灵离开这里,皇上正派我们在四处找你们四个,客栈也一家一家在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这里的确不安全了。”
韩啸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男人低沉的嗓音骤然响起。
不是张硕。
而是来自于身后。
两人皆是一震,愕然看去。
只见脚步声纷沓,是手持兵器的军士涌上走廊。
张硕脸色大变。
韩啸满目震惊。
明黄身影自军士后面走出,轻勾着唇角,微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韩统领对朕还真是忠心啊!”
韩啸面白如纸。
也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帝王竟然在秘密跟踪他。
正快速思忖着该如何应对,“唰”的一声清脆入耳,与此同时,他腰上一重,一股大力将他的身子推得往前一个扑撞,“嘭”的一声撞开了虚掩的房门,他趔趄了进去。
“带她走!”
张硕沉急的声音落下,他就听到了身后房门被砰然带上的声音。
然后就是兵器交接的声音。
韩啸垂眸看向自己腰间,佩剑只剩下剑鞘。
显然,长剑已被张硕拔去。
张硕将他推进厢房,自己守住门口,让他带夜灵走。
心头狂跳,却也不敢耽搁,抬眸看向床榻上的女子,却是被她一头的白发给惊住了。
直到霓灵皱眉喊他:“韩统领……”他才猛地回过神,心头大痛,连忙上前,“快,我带你离开。”
“张硕呢?”
“他在外面挡着。”韩啸一边说,一边扯了盖在霓灵身上的薄毯,准备将她抱起,却是不小心将裹在她身上的外袍也扯滑落了一截下来,韩啸才意识到她没穿衣服,吓得连忙又将毯子给盖了上去。
一张脸红得就像是关公。
“我不走,我要跟张硕一起!”
“我们先走,张硕随后会来找我们,如果你留下,一个也走不了!”
韩啸很震惊自己在这样的时候,还能保持一个禁卫统领的反应和冷静。
说完,直接连毯子一起将她抱起,推开窗跃出。
外面张硕以一敌众,虽已拼尽全力,却终究没坚持多久,数枚长剑便横在了脖子上。
有人撞开厢房的门。
窗户洞开,房内已不见一人。
“启禀皇上,人已跃窗逃走!”
陌千羽眸光一敛,冷声道:“追!”
这厢,张硕虽被擒,心头却是微微一松。
陌千羽的意图他很清楚,无非就是想要通过他跟霓灵找到夜离跟凤影墨,或者拿他跟霓灵去威胁夜离跟凤影墨出现。
“皇上为何要抓微臣?”
陌千羽眸光微微一闪,声音冷冽:“钟家是罪臣之家,你是罪臣之后,你说朕为何要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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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
一年中最热的季节,而此时又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辰。
可饶是如此高温的天气,京师的长街两侧,还是人潮涌动,挤得水泄不通。
这是继多日前的皇后册封大典之后的又一盛景。
只不过,皇后册封大典是喜事,虽
然中途被缉台台主凤影墨给搅黄了。
这一次,相反。
是斩首示众。
且还是同时斩两人。
一男一女。
男的是太医院的太医张硕,据说是前丞相钟彦之子,钟彦是罪臣,当年全家贩毒,全家获罪,所以,张硕也不例外。
虽封后那日,他为钟家喊冤,却终究没有任何证据。
女的是一个妃子,敏妃。
据说,此女犯下多条重罪,罪大恶极,当初在北国就已经被缉拿,却因为发生雪崩逃脱,此次偷偷潜入宫中,欲对帝王不轨,被当场擒获。
因为两人身份都不低,且罪孽深重,为惩治二人,又警醒世人,帝王下令,同时斩首于京师东市的刑场。
手持兵器的军士押着囚车走过,百姓人头攒动。
毕竟钟家之事已经过去多年,再加上除了一个贩毒,大家似乎并不记得钟彦还做过些什么罪大恶极之事,所以,对于张硕,就仅仅是抱着看热闹的心里。
而易敏则不同。
对她,围观人群皆都是鄙夷之色,更有甚者,还朝她淬口水。
“听说她在北国背着皇上跟别的男人私通,被抓了现行。”
“是啊,不要脸,把我们后幽的脸都丢到他国去了。”
“可不是,竟然还想回来刺杀皇上,简直可恶至极!”
易敏坐在囚车里,低垂着眉目。
这些话她自是都听在耳中,微微苦笑,始终眉眼不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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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刑场,同样是人山人海,被挤得水泄不通。
刑场周围禁卫罗列,将刑场保护得森严。
刑场内,正上方设有三座,三座皆配有遮阳华盖,华盖下分别坐着刑部尚书、大理寺寺卿、御史台台主。
三人正襟危坐。
下方刑台处,高大壮实的侩子手已经山般立在上面等候,扛在肩头的大刀在烈日下闪着明晃晃的光芒。
随着押解的囚车逼近,围观的群众开始sao动。
维持秩序的禁卫便一个一个手持兵器,全体戒备。
“张硕!”
囚车一入眼,霓灵就变得失控起来,拨开人群,拼命往前面挤,吓得韩啸连忙将她拉住,并伸手点了她的哑穴和定穴。
所幸人群本来就在动,无人注意到她,而现场又一片喧嚣嘈杂,将她的那一声断肠呼喊淹没。
“对不起,夜灵。”
将不能动不能说,急得眼泪无声直流的女子揽在怀里,韩啸往后退了退,让自己和怀中的女子很好的掩在人群中。
虽然两人都戴了遮阳斗篷掩了面,但还是以防万一。
他们本不该来,但是,他拗不过这个女人。
也不是拗不过,是见不得这个女人再伤再痛再摧残自己。
虽然,他知道,带她过来亲眼看着这一场惨烈,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但是,不带,他知道,她会更痛苦。
前方,囚车停。
主座上三人都抬头看了看天上正当空的日头,又回头看了看边上的一个时漏。
然后三人互相点了点头。
刑部尚书便转眸吩咐禁卫:“将人带上来吧!”
围观民众又再次传来一阵不小的sao动。
张硕跟易敏一前一后被禁卫带着缓缓走上刑台。
两人皆手戴镣铐,脚锁铁链,链子拖在地上发出一声声令人心悸的声响。
带至行刑处,禁卫们对着两人的膝盖窝一踢,将两人踢跪在地上。
禁卫们退后几步,侩子手上前。
然后,就是等。
所有人都在等。
包括韩啸。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四下搜寻。
如果
说,现在唯一还能寄一丝希望的,那便是凤影墨。
张硕是凤影墨的朋友,是夜离的大哥,凤影墨不应该坐视不管。
虽然劫法场这种事从不靠谱,更何况今日明显比寻常增加了至少三倍以上的守卫,已经将刑场守得固若金汤,怕是连一只苍蝇都发不出。
但是,他觉得凤影墨应该是不同的。
那日峰顶,他可以手无寸铁只身上去,在自己身中一箭的情况下,将劫徒杀得一个不剩。
封后那日,他又是中毒又是重伤,面对那么多的禁卫,他也可以轻松离开,甚至还从帝王手中夺下了夜离,并将夜离一并带走。
有时,他真觉得那个男人是神,是仙体,不是凡身,不怕痛,也不惧死。
有时,他又觉得他像是魔鬼,来自地狱的修罗魔鬼,一身戾气、凶狠嗜血。
他若来救,张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韩啸兀自想着。
“时辰到!”
上方刑部尚书的声音将他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行刑!”
大理寺寺卿将斩令牌“啪”的一声掷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