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一共五百六十块。”瘦瘦小小的一个女生跟他说。
彭因坦看看她,帽檐压在眉眼处,看得出来是个清秀的女孩子。他拿了钱夹子,问道:“女职员也要值夜班?”
“不,我马上下班了。”加油站小妹腼腆地笑笑。彭因坦这帅气的男生和气地和她说话,让她有点意外。
“辛苦。”彭因坦抽出钞票来给她,摆手表示不用找了。
“不行啊,先生,我们规定不能收小费的。您等下啊,我找钱给您。”小妹低着头在腰包里找着零钞。她很快从包里翻出零钞来数着。
彭因坦皱了皱眉,等她把零钞递过来,说声谢谢。他把钱夹子放回去,看到那个扁扁的盒子,伸手打开那象牙签,里面是他获奖的纪念奖杯。是很简单的一个造型,瓷质的。看上去很不错,保存也完好候。
他看了眼那个忙碌着给后面车加油的女生,把车开出了加油站。
年纪小的时候要多努力……他和一山也曾经在加油站打工。有很多梦想都是在夜间值班的时候无聊聊过的。
像这个奖他们当年就说过,一定要拿到。后来他也心心念念一直想拿,前几年总是入围,但总与最高奖失之交臂。安慰奖拿的越多,越想要那个没有碰过的荣誉。拿了之后倒也觉得没什么了。他没拿回奖杯来,康一山总觉得亏了。竟然还偷偷以他的名义写信去跟评奖委员会说奖杯遗失,想请人家再发一个给他。他听一山说过之后觉得好笑,说那颁奖时候的照片拿去挂在事务所大厅好了……一山说你倒是拿来啊。他才想起来竟然自己手上没有一张当时拿奖杯的照片。不知道其他与会建筑师或者主办方会不会有。
幸好还有个证书,不然这个奖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跟假的似的。
一山见他不热衷补发奖杯的事,就说是起码摆在家里或者事务所里,让人一看太有分量了——康一山比他还在意他获得的荣誉。
他开玩笑说这也没关系,大不了以后再拿上三两座。
一山说他发神经。这个奖一辈子拿一次了不得了,何况还是发给中国人……他想想也是。
拿奖的当天他是很高兴的。
他一高兴还给索锁打电话了。她接了电话,电话里她的语气听起来就是很不耐烦的。到底说了什么他其实也忘了,那天晚上是喝了不少酒的。许多建筑师在一起,他又是拿了个建筑界大满贯奖的意气风发的新锐设计师,当然很多人要来祝贺他、要来恭维他、还有结识他。他享受由成功带来的快乐,放纵一下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因为第二天他就会被自己打回原形,照旧还是要奔波在灰尘飞扬的工地上的。
索锁的不耐烦比以往更早地将他打回原形。他忽然头脑无比清醒,回到酒店洗了把脸就开始工作了。
她好像对他总是不耐烦……
彭因坦看看时间,车子开出加油站,他在路边一停,再给索锁拨电话,她又没接。
他等了一会儿,车开起来,拐了弯就一路前行。前面是个岔路口,他一错神的工夫,本应该选左边的路,却开上了右边。这样他也就要经过索锁家那条街口了。
他手机继续拨电话,索锁都没有接。
他等的心头火起,车停在街口,过了一会儿,他挂断电话,想要转弯时,发现不太对劲。
他远远地就看到索锁家大门斜对面停了辆白色的货车。他从储物盒里拿出备用的眼镜来戴上,马上认出来那是索锁的哥们儿罗大禹的车。他再仔细一看,就看到大禹在车边站着抽烟……他没有贸然开车过去。
不一会儿,索锁从后面的小巷子里走了出来。
彭因坦看着索锁出来是换了套衣服。仔裤黑靴,上身也是黑色的皮夹克,帽子和围巾更是一色的黑,斜背着包还是那一个,手抄在一兜里,走到罗大禹面前站下,不知在说着什么,两人都笑了——笑的很开心,彭因坦似乎听到两人的笑声。然后索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回头看了看院子里,准备上车了。
大禹伸手臂揽了她一下,她转脸对他笑笑。
这么远的距离彭因坦也看到她应该是挺高兴的。这高兴不是装的吧,装是装不出这么好看的笑容的……她抬脚上车前转头往这边看了看,但应该什么都没看到,马上就上去了。大禹也跟着上了车。
彭因坦再拨电话,索锁马上按掉。
他看着那白色的车子开动,忽然做了个决定,踩油门就转弯跟了上去。
他按了那个已经打了好几次的号码,这一次索锁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