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声的眼睛骤然睁大,黑沉沉的瞳孔在急速扩散,犹如那惊恐还在眼前,他张开双手在半空中颤抖,颤抖地嘶声:“密室了有一口黑色的酒缸,酒缸露出那人半截的身子,她没有脚,没有收手,头发乱糟糟的,面容狰狞可怖,没有眼睛,没有舌头,只能发出微弱的吱吱呀呀的声音,低低地在密道里迂回旋转,不知日夜地苟延残喘。”
他浑身惊惧颤抖着,双手虚空乱舞:“我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我的母妃。”
那个被所有人认为已经死去了的美丽女人,被做成了人彘,置入了酒缸中,用药水泡着。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吊着一口气,就那样凄惨地活着。
凉风夹着雨雾吹进回廊,佛冷不由觉得有一点冷,双手抬起合十,慈悲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在佛门久了,终究是不如以前冷酷。
听不得太过于悲伤的故事,总觉得,佛前三千丈慈悲佛光照耀下,人间的龌龊肮脏,依旧让人觉得可悲。
“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吗?”萧离声说这话,眼睛里又浮起了茫茫的雾气,声音嘶哑得厉害:“那是一种,得想要用手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只有心脏停止跳动,才能平了这痛苦。”
他终究没能掏出来自己的心脏,因为在发狂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了在家中等着他的云歌辞。
云歌辞或许都不知道,她曾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之下,救了他一命。
“你知道是谁把我母妃变成这个样子的吗?”萧离声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佛冷,似乎佛冷就是那个凶手,他狂怒暴躁地喊:“是云拂。”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把我母妃变成了一个怪物,还日日亲自前来喂她吃食,不许她病,不许她死。”
人彘,连死都做不到。
云淑妃那个女人啊,美丽端庄,总是温柔如水,弱风扶柳一般的女人,却长了一颗魔鬼的心脏。
毋论后宫还是前朝,人人都赞赏淑妃娘娘内敛端淑,恭让良善,为天下女子之典范。
她骗了所有人,在无人可见的黑暗里,把自己修炼成了一只双手沾满了毒的怪物,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后宫挡了她的一切活物。
佛冷沉默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虑:“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若她真这么狠鸾妃,何故还允了阿辞入离王府。”
“她自然要允。”萧离声声音倏然拔高:“因为那是父皇允的。”
当年,大周人人都知道,父皇不允云歌辞嫁入离王府,可又有谁知道,父皇是这门亲事,唯一的应允者。
这事情,他也是在发现母妃之后才知道的。
“而且,我母妃还活着,被制成了人彘的事情,父皇知道得清清楚楚,可他,没有阻止。”
说到这里,萧离声反倒是收住了眼底的眼泪了,神色间,已经一片冷酷:“我不顾刘氏的阻拦,提了剑去找云拂,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那一夜,父皇就在她的宫中。”
便是因为这般,他没能杀了她,反而被御林军打伤,丢到了宣政殿。
“你知道父皇怎么说的吗?”
萧离声不可置信地哑笑,魔怔一般学着文帝的口吻,森森地说:“他说,她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