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诡谲,云歌辞目睹了这一幕,整颗心,悬在了半空。
他口口声声怨念里,怪她生在云家,萧离声和云家,哪来的血海深仇?这么多年,她从不知晓。
父亲忠义耿直,为大周竭尽全力,云家满门忠烈,怎么就被萧离声恨得这般咬牙切齿?
可叹,她与萧离声夫妻多年,把整整一颗赤诚之心都给了他,可他给她的真心,不足半分。
都说夫妻两不疑,真真可笑。
当年让她悲惨死去的,是他,如今到了她的棺前,哭得难以自已的,也是他。
她见不得,不喜他的眼泪,脏了她的轮回路。
可她,却不能上前一步,要是现在和萧离声对上,她指定是死路一条,这个男人,不会让任何人看见他这个样子。
她现在想起来柔宁的死,大抵是明白了,柔宁窥见了他内心里的魔鬼,这人便要赶尽杀绝。
想来惊心。
心思翻涌之际,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一直静站在疏影下,看了萧离声整一出戏的佛冷,动了脚步。
他朝着火光走去,声线轻缓清冷,有一些淡淡的讽笑:“早料到有今天一日,你便当食了这恶果,悔了作甚?”
萧离声的身体猛的一阵颤抖,僵硬地回过头来,直直望向了佛冷,雨水洗去他脸上的泪痕,只剩下一双赤红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都是阴怖的戾气,死死地钉在了佛冷的身上。
他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千万人之上,尊贵端肃,得体优雅,从不曾有过半分的难堪之色。
这个雨夜,他最为狼狈不堪的样子,却尽数被佛冷瞧了去。
怎的不生杀气。
若换做是旁人,萧离声早就让他血溅当场,可这个人,是萧易寒,他最动不得的一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在萧易寒的跟前,始终还是会心生卑微,如同多年以前,他站在皇宫的偏僻处,偷偷去望一眼他的风华,无比自卑悲呛。
萧易寒,十七岁便已经是大周的神。
明明他们并不相差几岁,都是萧家人,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萧易寒高居云端,他看他的时候,都必须要仰着头。
长在骨子里的卑微。
便是后来,他成为了帝座上的那个上位者,而萧易寒,成了丧家之犬,仍然洗不掉他骨子里藏着的忌惮。
唯有萧易寒,不在皇座,却可睥睨天下。
他登临至尊,依旧举步维难,只能靠杀戮,稳握权力。
萧易寒,是他抹不开的一个心结。
无论是公,还是私。
望着佛冷寡淡的眉目,他那双眼睛颜色浅淡得让他觉得,这人天生薄情,可他,最多情。
萧离声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把自己的心魔锁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望着居高而站在廊下的佛冷,声音冷硬:“至今无悔。”
他打小性子就沉,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每走的一步,都是经过无数的思量的,能得到什么,要失去什么,他都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