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欢牵着她那匹瘦不拉几的小马,还没看清门口下马碑上的字,就被守门的小厮拦了下来。
“姑娘,请出示您的拜帖。”果然是礼仪之家,连门口的小厮的语气都这么客气。
只是语气好不代表态度也好,小厮的手臂拦在身前,没有收回的意思:“姑娘请回吧。今天我们府上有贵客来访,老爷吩咐了,若无预约闲杂人等一概不见。”
李承欢一瞧,长街上家丁已经整齐地站成一排。这么多人守着,想要进府是不可能了。
正发愁着,突然身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回头一看,身后小厮已经躬身见礼:“给雍王爷请安。”
一阵清淡药香扑来,一位男子在随从的簇拥下从马车里下来。
这人五官俊秀,眉眼之间带着一点稚嫩,脸色苍白得有些过头,看上去有些羸弱。正是雍王杨恕。
李承欢无语望天:“今儿是什么日子?接二连三的遇到皇家人?”
这个杨恕她知道,脾气挺好,身体较差,却极爱玩乐。身为皇子,诗词歌赋平平无奇,经济学问一知半解——不是他不肯学,是他真的学不好。
翰林院老先生抱着“老夫纵横天下多年没有教不好的学生”的壮志雄心去当他的老师,没到半个月就忍不了,在御案前长跪不起,要请辞告老归家:“求圣上放老臣一条生路吧!三皇子天纵英才,老臣这等凡夫俗子无以为教!”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学士,上到治国理政下到人生道理,讲了整整一天,连午饭都在书房匆匆解决。然而,雍王殿下只用了一个字便感动得老人泪流满面——他慢腾腾地从堆成小山高的书册里抬起头来,张大嘴巴说:“啊??”
三个月内连接换了十七任老师,皇帝开始还经常为此生气动怒,后来慢慢地也看开了——罢了罢了,只要他不惹是生非,不成材便不成材吧。
好在这杨恕虽然资质庸碌,却品性不坏。远远地就下了马,对着门口的石碑恭恭敬敬拜了一拜,嘴里念念有词道:“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李承欢暗道一声:“虚伪!”——顾府门口有一座太祖皇帝亲赐的功德碑,上面列举了顾氏一族的文治武功,所有王侯将相经过,都要下马行礼。本是为了表达对功臣的敬意,谁知后来巴结讨好的人越来越多,情况愈演愈烈,从下马行礼变成了默诵功德。
这雍王杨恕整衣拢袖,正欲进府,却瞧见站在旁边的两位女子,不知是因为连绿的可怜楚楚还是李承欢的东张西望,面露惊讶之色:“二位姑娘也是来参加宴会的吗?怎的衣着如此随便?顾太师德高望重,结交的都是鸿儒雅士,今日宴席尤为重要,你们可不能给太师丢脸!”
李承欢撇撇嘴,还是那句话:“虚伪!”
顾家以军功起家,祖上连续出了五位丞相七位太尉。到后来边疆安定盛世太平,顾家逐渐转移重心,开始专心读书。老天仿佛格外恩赐顾家,前年长子取得探花之后,今年次子更上一层楼,金榜题名成为状元郎。
真真是“武可上马安天下,文能提笔定乾坤”。
更难得的是,顾家虽然文武全才,却对家族子弟管教极严,从未做出任何有违法理的事情来。
当然,除了最近顾兰亭夜宿青楼的事件。
顾家十四代人,每一代都有杰出人才,在青史上留下名字。
而如果顾兰亭这事盖章确认,那简直是奇耻大辱也不过分……
李承欢正盘算着如何混进去问个究竟,小厮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姑娘请回吧,想见我们老爷的人多了去了,明天早点来排队,我给你行个方便,让你提前递个拜帖。”
连绿姑娘的脸瞬间煞白,抓紧了李承欢的衣袖。别人可以等到明天,但她等不了啊——嘉宁公主要将她沉塘啊,等到明天,恐怕就只有去捞尸的份儿了。
李承欢干咳了两声,朝小厮笑道:“小女子有点私事要找信阳君,哥哥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