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闯个子矮小,坐在椅子上,下巴刚刚支到桌沿的高度。
楼上有专门属于他的椅子,这里的椅子对于他来说,太低了。
他跟楚峻北说话的时候,要仰着下巴。
楚峻北虽然觉得闯闯有时候讲话自作多情,但是比靳南心可爱多了。
看着小绿帽,“为什么给我送吃的来。”
“因为北北喜欢吃饺几(饺子)啊。”
“就因为这个吗?”
闯闯想了想,白嫩嫩的手指上沾了饺子里流出的汤汁,吃完饺子,一根根手指吸舔过去。楚峻北连忙制止,“脏死了!有没有洗手!”
“洗过啦,给你端饺几下来就洗过了耶。”
楚峻北看着闯闯,一整天阴郁如云的心情都拨云见日。
饺子有三种口味,三鲜,韭菜,虾仁,每一种都咸淡刚好,调料时应该加了高汤入冻,很是香浓。
满口溢香过后,他夸了闯闯,“你还真有点劲儿,这么大一盘饺子,很沉的。”
“我开门的习候(时候)就把饺几放在地上,开好了再端起来,进电梯按数技(数字)的时候放在地上,按好了再端起来,一点不费力,都是两鸡手端的.....”
楚峻北刚刚扬了的眉,顿时抽了几下,嘴角的笑容也蓦地垮了下来,看着装饺子的盘子,刚刚放在地上过?
小绿帽的手有没有碰到过地面?
摸到了,有没有把灰粘到饺子上?
一想到自己方才吃的东西极有可能不干净的时候,楚峻北胃里一阵翻涌,觉得小绿帽除了胖,一点也不可爱了。
“北北,很好吃系不系?”
“是不是!”楚峻北心里计较,厉声纠正闯闯的普通话!
闯闯感到自己正面被楚峻北嫌弃普通话了,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为了挣表现,马上端正坐好,一板一眼的跟着学起来,“系不系!”
“是不是!”
“系不系!”
“不对,应该说是不是!”楚峻北大声了些。
闯闯挺着背,扯着脖子,脸涨得通红,大着嗓门,想要说对,喊出来的却还是,“系不系!”
“系不系!”楚峻北凌乱了,他还是不教了吧,靳南心怎么会有这么坑的弟弟。
闯闯觉得坐这个椅子太矮,便攀着桌面站起来,为了自己普通话有一点不标准,把饺子往楚峻北面前推了推,去讨好他,“北北,你要多吃点哦,鱼果(如果)不够,我再上楼给你拿,麻麻说你的饭量很大,你不要跟我客气哦。”
楚峻北耳朵里敏感的丝线被碰到,有一分思量在心间滑过,往前倾了些身,却依旧端坐如松似伯。
拿起筷子夹饺子的动作这时候显得分外优雅缓慢。
楚峻北没看闯闯,而是看着盘中颗颗饱满的水饺,漫不经心到仿似不经意那么一问,“你妈妈什么时候说过我的饭量?”
“很绞的习候啊(很早的时候啊),麻麻都让周姨多做点饭,怕你不够吃。”
“哦?是吗?”方才才被自己嫌弃过的脏饺子,一不小心,又吃进了肚子里。
闯闯肚子也有点饿,手又要往盘子里伸,楚峻北拿手拍了一下,“不爱卫生!”
夹起一个去喂又变得稍稍可爱的小绿帽。
闯闯咬了一口,咬得大,想要一口咬到肉,结果烫得仰起头张着嘴哈气。
楚峻北笑起来,把剩下的大半个饺子吃下去。
闯闯是个自控能力不错的小家伙,吃了一点就不再吃了,他爬下椅子就去楚峻北的厨房里找盘子。
抖着屁股抱着盘子出来要楚峻北把桌上的盘子换给他,“北北,我要回家了,麻麻要绞我(找我)的。”
客厅里只剩下楚峻北的时候,这饺子吃起来,味道就不那么香了。
过了一阵,门铃又响了,楚峻北拉开门一看,又是闯闯。
闯闯提了个保温桶,“汤。”
一个字才说完,放下桶在地上抖着小肉屁股就跑。
搞得像探监似的。
闯闯回了18楼,脱了鞋子,光着脚丫子就往饭厅里跑,他好饿。
“闯闯,跑来跑去的干什么?”南心一看那小子就知道干什么去了。
她当时一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桌上一盘饺子就不见了。
她也没问,周姐也默契的没问。
过一会闯闯又去翻保温桶,说什么今天要拿保温桶喝汤。
她也给他盛好。
过一会,人回来了,保温桶没有回来。
“闯闯,明天有想吃的东西吗?”
“麻麻,你明天想吃什么呢?”
“我吃什么都可以。”
“我们吃稀饭馒头啊。”
“你不是不喜欢吃馒头吗?”
“有小菜还系可以的。”
“那明天早上我们吃稀饭馒头?”
“好呀。”
于是吃完晚饭,闯闯就下楼去拿保温桶。
第二天一早,楚峻北足不出户就有新鲜美味的早餐吃了。
小绿帽担起了送饭工的工作。
稀饭,馒头,还有六种小菜,楚峻北吃得饱饱的去上班,然后把保温桶洗干净,放在门口。
当然不是像闯闯一样直接放在门口。
门口放了一张小凳子,保温桶放在小凳子上,很干净。
楚峻北换了吃饭的地方,在自己家,每天依旧吃着南心家的菜,吃饭的时候闯闯会陪他吃一阵。
南心并没有表现得很生疏,这日晚饭前,南心的电话打给了楚峻北。
“离婚的事情,能不能等我出差回来之后,顾展唯让我和他去j省出差,我想这次回来,股份的事会差不多能搞定,他说会给我,我想赌一把。”
南心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楚峻北刚刚才从超市回来,他不需要买别的东西,吃的东西有醋有蒜就行。
冰箱里干干净净的,有几盒儿童牛奶,每次闯闯给他送东西来,他都会给闯闯喝一个。
慢慢的,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冰箱里没食材没关系,但得有些孩子吃的小东西。
进口是必须的,不能有过重的添加剂。
他把闯闯的牛奶刚刚放好,南心的电话内容便讲完了。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对方闲说几句,便挂了电话。
闯闯晚上又送来了晚饭,是米饭,蚝油菜心,粉蒸排骨,蛤蜊汤,雪菜鱿鱼丝。
闯闯又像前几天一样,陪着楚峻北吃了一会饭,“北北,麻麻明天要出差了,可我不想要她出差,紧么办?”
“......”楚峻北吃饭的时候,总不忘夹菜喂一点在小绿帽的嘴里,“为什么不想?”
“麻麻酒(走)了,没有人陪我睡脚脚(睡觉觉)。”
楚峻北随口道,“这么大的男人了,应该自己睡。”
话一出口,可她不陪闯闯睡,陪谁睡?
“呃.....”楚峻北放下筷子,认真凝重,并表示担忧的看着闯闯,“闯闯,你还小,有妈妈陪伴是必须的,你妈妈的工作可以让别人替代,不一定非要她去。”
“金的么?”闯闯眼睛“得”的一下就亮如星子。
嫌弃闯闯的普通话,自动翻译,“不信就算了。”
“我才不系那种大笨蛋呢。”闯闯晃了晃脑袋。
楚峻北悠哉吃饭。
闯闯晚上赖在南心的怀里,又哭又闹,不准她出差,“麻麻,离开你,叫我紧么办?”
“麻麻,闯闯离不开你!”
“麻麻,你不爱闯闯了,不爱闯闯了!”
“让闯闯一个银(人)吧,闯闯没有麻麻爱了。”
南心听得眼泪直掉。她晚上好好跟闯闯说,要出差一段时间,这次可能有点久。
闯闯起初只是不舍,有些不愿意,但是她耐心沟通,“闯闯,妈妈是去工作,工作很重要,如果没有工作,妈妈会比现在还要辛苦。”
闯闯最怕的就是妈妈辛苦,当即便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可是晚上一上床就不得了了,哭天抢地的,南心招架不住,“宝宝,乖闯闯,妈妈也不想,可是妈妈必须得去。”
“明天开始见不到麻麻了,麻麻会生别的小孩,不要闯闯了.....”
南心被闯闯这样折磨了整整一晚上,听着孩子说的话,心酸得偷偷落泪,第二天一早起床,两只眼睛,又红又肿。
无论打多少粉底,都遮不住那一眼憔悴与疲惫。
收拾好还是要去上班,电梯下行,却在17楼停住。
京都的八月热如火炉,男人的衬衣是透心沁凉的淡蓝,淡如一滴靛蓝洇进一池清水中的超脱。
他走进来,回身摁了电梯数字,余光也不曾在南心身上落过,壮臂上腕表的表面的却折射出光撞进了南心的眼睛。
“楚先生好。”南心主动和楚峻北打了招呼,顶着熊猫眼,面带微笑。
“昨天没睡好?”他没有回身,只是看着电梯内面的铝色金属镜子中的人,客套都算不上的客套。
“有点失眠。”
楚峻北点了一下头,便不再言语。
南心微显尴尬。
楚峻北的车子昨夜没有停在地下车库,而是停在地面停车位。
所以他没去负一楼,而是和南心一同出了楼。
出了一楼铁门,楚峻北才偏首而微仰了下颌对南心说,“闯闯想让我带他去恐龙乐园,你什么意见?”
南心怔了一下,他们都没有提这些天闯闯送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