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客套话就不用说了。”太后不耐烦地挥挥手,“董秦川好歹是步兵营校尉,你说扒衣服就扒衣服,让北军五营怎么看?”
“董秦川假传懿旨、私通刺客。”萧令拱手抬眸,“不知太后怎么看?”
裴太后最后一抹笑意僵在了脸上。
若是承认他假传懿旨,那么就等于眼睁睁地把董秦川送上死路,并且间接地失去对北军五营的控制权。
可若是不承认,就等于向所有人坦白,景阳宫的刺客是她一手安排。
挥出去的衣袖顿在空中,她盯着萧令看了半晌,才从牙齿里吐出三个字:“杖毙吧。”
董秦川在见到太后凤辇的那一刻,便以为是有救了,他本远远地趴在远处,听见太后这话,顿时连滚带爬扑了过来:“太后救我!”
“假传懿旨哀家倒不在意。”太后瞥一眼董秦川,语气平淡森冷,“你身为步兵校尉,本应该戍卫皇城安全,今夜皇宫闹出刺客,你却毫不知情,杖毙你冤枉了吗?”
话说着不轻不重,但是一个“毫不知情”,隐隐透着些许杀机。董秦川浑身一颤,连连以头叩地,哭求道:“太后,下官实在是没有料到……没有料到刺客会出现在圣上寝宫……”
“够了!”太后陡然一声厉喝,吓得董秦川又抖了抖。明亮宫灯照着她紫红色的唇,一开一合如同魅影,“董秦川擅离职守,护卫不力,导致刺客有机可乘来人,立即就地正法!”
陆晚微微吃惊,抬头就看见萧令正侧目瞥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无声启唇:小心。
陆晚垂下眼睫,不留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
太后这番举动,的确是有些反常失去一个步兵校尉,就等于要拱手将北军五营让出去。裴家行事风格向来张扬,太后兵权在手,再有先帝遗诏加持,她若真的要保住董秦川,萧令又能怎么样?
这段时间萧令初露锋芒,文臣便迅速倒戈。但是谁都知道,真正的权柄在于兵权。西凉三十万大军远在天边,而最让人如坐针毡的,莫过于皇城根下的北军五营。
只要这五营的权力还在太后手里,萧令若想稳固地位就等于痴人说梦。
除非……陆晚心头突然“咚”地一下,如同铁锤重重地砸在金钟上:他想控制太后!?
一阵凉气从后背涌上头顶,陆晚脸色发白地盯着萧令,他这无异于破釜沉舟啊。
将她的异样看在眼里,萧令轻轻摇了一下头。
夜归的民众已经排队入城,随着董秦川的哭声渐渐微弱,气氛越来越静谧。
士兵手中的火把哔剥作响,山峦层层起伏,如同伺机而动的巨兽,树影沙沙摇晃,仿佛暗夜游走的幽灵。
“太后,董秦川已经断气了。”有侍卫上来禀报。
“好。好。死了好。”太后啪啪击掌三声,“尸体悬在城门,示众三日!”
陆晚皱了眉头,太后今晚怎么有些不对?宫里闹着抓刺客,她竟然为了一个步兵校尉出宫,既然出来了,便没有退步的道理,但是她不仅仅杖杀了董秦川,还要把事情闹大,这太诡异了。
太后想做什么?
她轻轻握住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陆晚。”遥遥的,太后突然开口唤她名字。
陆晚一惊,萧令已经抢先道:“孤派人送你回府,怎么半路绕出了城?”他向前一步,不露痕迹地挡住她身子。
她正想开口,却被萧令投来的眼神阻止,他神色依然是淡淡地,又道:“穆冉,你和赫连长安一起,立即送陆姑娘回去。”
“慢。”太后悠悠地开了口,“我听得有人说,那刺客从宫里逃出来,劫持了陆姑娘的马车。”
陆晚眉头一跳,暗道一声不好。
太后什么时候闲得去操心一个步兵校尉的死活?又怎么会在这么快的时间内知道她被刺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