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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永安侯府肃静得可怕。偶尔有守夜的仆人忙着清扫积雪,惊起光秃秃的树枝上几只鸟雀儿扑腾而起。鸟儿的影子划过窗棂,正在书房写字的裴延盛便抬起头来。
门外北风骤紧,裴英推门而入,解下身上的寒鸦轻裘,抖落几片雪花。
裴延盛放下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问道:“怎么样了?”
裴英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呈给裴延盛,恭敬道:“父亲,那边来信说,步青云是擅自行动。至于他的动机,尚不清楚。那边建议我们……除掉他。可如此一来,他到底是谁人授意可就查不出来了。”
裴延盛接过书信,取出信纸摊开细看了一遍,然后在油灯上点燃,眼看着信纸化为灰烬,笑道:“好,很好。”
裴英看着父亲愁绪渐散的脸,小心翼翼道:“父亲,您难道也想除掉步青云?可若是步青云这个时候死了,难保圣上不怀疑是您杀人灭口……”
裴延盛抚须摇头,声音有几分杀气,冷然道:“你还是不够老辣。像这种情况,动手越快,案情牵涉的人员越少,圣上也就越放心。至于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你以为圣上会关心吗?圣上要的只是结果,一个对所有人都有交代的结果。真的铆足了劲追查下去,那才是圣上最忌讳的。”
见裴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他拿起案上的书,轻轻敲打着案面,道:“掌握权柄者,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不说别人了,就中书令陆扬,他一身浩然正气吧?两袖清风吧?可他敢说设立鸿鹄书院,没有私心吗?既然每个人都有私心,那就难保不能牵涉其中。”
裴英道:“父亲的意思是——圣上并不想把一桩刺杀事件变成党派斗争。所以,这些事情必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
裴延盛赞赏一笑:“不错,有长进。”他翻开手中的书,又道:“就如前朝的巫蛊案,本来只是后宫嫔妃之间的争斗,可大理寺不依不饶,认定背后有人指使,导致朝中贤臣武将全部牵连其中,为亡国埋下了祸根。”
裴英微微凝眉,道:“儿子必当遵循父亲教诲,这就去让人把案子做成铁案,定让那步青云死得干干净净。只是陆扬那边……”
裴延盛冷哼道:“陆扬还能翻出什么浪不成?一条关押在监狱的狗而已!圣上马上就会要他死了……”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快感,“粮食亏空,赈灾无力,这个篓子,够他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裴英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却依然躬身应道:“父亲说的极是,只是父亲不可亲自出面,不管怎样,儿子身在大理寺,很多事情我去办比较方便。”
裴延盛点点头,从身后书架上取下一个黑漆匣子,推到裴英面前,交代道:“这个你拿去打发送信的人,告诉他们,好好替裴家办事,我不会亏待他们。另外,陆扬那女儿怎么回事?”
他不问裴嘉月怎么回事,反而问陆晚,这并不是裴英意料之外的事,父母从来没有把裴嘉月许配晋王之意,裴嘉月和几个皇子一起长大,对萧令感情好点也无可厚非,裴延盛从不在意这些小儿女的打打闹闹。
只是最近外面传的越来越厉害,说什么晋王为了一个婢女拒绝了裴郡主。
若只是一个普通婢女就算了,可这个丫头是陆扬的女儿。裴延盛不得不多问一句了。
裴英接过东西,道:“障眼法而已。就如当初为了打乱父亲的计划,和嘉月走得近一样……”说到此处,他望了父亲一眼,“作为兄长,我要和父亲说一句,嘉月实在是需要约束一下了。”
裴延盛面色不渝,道:“你说得不错。是我和你娘太溺爱她了。”只一句,他又把话题转向了陆晚,问:“所以晋王那边想通过陆扬扳倒裴家?”
裴英道:“据儿子的观察,是这样。”
裴延盛嗤笑一声:“那他可就押错宝了。陆扬想东山再起,除非——粮食从天上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