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抹着眼泪,一番添油加醋的哭诉完,大殿上一片沉默。
半晌,皇帝才睁开眼睛,道:“晋王,你可知错?”
萧令低眉垂目,跪在皇帝面前,道:“儿臣知错。”
皇帝道:“你错在哪?”
“儿臣错在不仁、不义、不孝。”
“哦?”
萧令恭恭敬敬道:“冲撞长公主,打伤侯府仆人,此为不仁;忘记诗书礼仪,愧对圣人教诲,此为不义;行事不顾大局,让父皇日夜忧心,此为不孝。”
萧令这番话说得极为妥帖,态度谦逊,言辞恳切,该认的错认了,不该认的错也认了。
非要说有什么不妥的话,那就是,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头上。
皇帝的眼神微微闪了一下,越过萧令瞥了一眼伏跪在地上的陆晚。
他端着热茶喝了一口,道:“这件事,确实让长公主受委屈了。看皇姐伤心,朕实在是愧疚,朕昨天夜里,转辗反侧难以入眠,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补偿你。”
皇帝话刚刚说完,长公主就又哭了起来,道:“圣上这话让我无地自容,您就我这么一个姐姐,我就您这么一个弟弟,令儿作为您的孩子,我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他要打我的奶妈,打就打了。我也没有半分委屈的道理。可这事不是令儿干的啊……”
她一脸痛心疾首地望着萧令,道:“令儿啊,那丫头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你要把她的错揽在自己身上?”
皇帝太阳穴直跳,极力保持着平稳的声调,道:“晋王,长公主说得可是真?”
萧令恭敬道:“此事是儿臣任性妄为所致,与陆晚没有关系。”他顿了顿,“就算是有,也是儿臣的命令。”
裴延盛不满的声音响起:“晋王为了护着一个婢女,不惜自损声誉伤了体面。殿下难道不知,红颜误国的古训吗?”
闻言,皇帝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这几个月,没一天是清净的。
漕运之案尚未结果,又出现了白玉绫之事。三个成年的皇子,太子仁弱,楚王在边境,而萧令又不问朝政,没一个能帮得上忙。
眼看着身体逐渐日益不如以前,每日里强撑着忙到深夜,才偷了个闲小憩半天,就被长公主炸了锅。
他气得连夜没合眼,疲倦加上失望,压在心头的怒气再度直往头上冲。
这股子怒意不光因为萧令,更因为这殿内的每一个人。
国事操劳,家事烦心。登基二十三载,他这个皇帝,没有一天是轻松的!
身为一国之君,他勤勉,谨慎,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私欲和感情,尽量平衡每一处的关系,确保所做所为利国利民。
可这在座的每一个人,却都如此放肆而自私,没有一个人想着要顾全大局!
荒唐!
这时,太子起身,向皇帝道:“父皇,四弟不是那等骄傲无礼之人,此事必然事出有因。望父皇明察。”
太子一说话,殿内的几个老臣就蠢蠢欲动了起来,开始批评萧令作为皇子的失礼和失败。殿内顿时激荡着一片恨铁不成钢的言辞。
声音渐渐地越来越大,连带旧事重提,什么萧令作为皇子不思进取、流连乐馆沉迷声色等,甚至连平日朝会爱来不来的事儿都翻了出来,诸如此类数不尽数,冠上胸无大志等等罪名,大有一番死谏也要把这皇子给踩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