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盯着陆晚,眼中的戾气已到极点,这位生于盛族长于军营的男子,做事做人从来都是冷厉狠酷毫不留情的,当众如此给他难堪的人,可以说这辈子还没有过。
而眼前这个女人,是第一个。
萧令依然静静地坐在左侧,捧着茶缓缓地喝着,那如玉的面容上平静淡漠,只有那潭水似的眸子里,有极细微的晦暗不定飘过。
他微微侧目打量着下方的陆晚,这个女人,面容是不同于宫中那些女子的秀丽,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清澈,身材稍显单薄瘦弱,可她毫无畏惧地站在殿内,字字句句清晰冷静,通身上下散发的坚韧,像极了记忆中的一个人。
不由自主的,他嘴角极为隐秘地上扬了一下。
“赵玉!!”
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裴郡主甩开后面拽着她的宫女侍卫,抓着鞭子冲了过来。
她气得脸颊通红,手中软鞭兜头兜脑地朝着赵玉狠狠抽了下去,心中怒意翻腾不止,骂道:“你这卑鄙小人,贱婢之子!那姓陆的贱婢许了你什么好处,你如此诬陷我!!”
赵玉抱着头一声不吭任由她打,听到贱婢二字的时候,他忽然放开手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看着裴嘉月。
裴嘉月被他看得竟然怔了一下,手中软鞭略一停顿。
赵玉笑了一下,笑容充满了无奈。
陆晚心下叹息,本来,若是顾府不发生这样的祸事,赵玉大概也可以做个得力的看家侍卫或者军营士兵。
人的一生,谁说不是命运安排好的呢?
他跪在地上,仰脸望着手持软鞭的裴嘉月,凄然笑道:“小月。”他的声音极轻极柔,仿佛刚刚当众羞辱打骂都不放在心上。
裴嘉月被这一唤,竟然手一哆嗦,情不自禁地望向萧令。
赵玉眼神温柔,充满着期盼,道:“我以为你忘了。看来你还记得的,对吗?”
“你……”裴嘉月一跺脚,扭过头去。
“那天你穿着金银刺绣的裙,走进我的字画铺,我哥哥正为了四个铜板打我。而你,抽出鞭子把他狠狠揍了一顿。世人都辱我欺我,还有人叫我忍,只有你,告诉我,不要忍,谁欺负你,便要打回去。”
他眼眶发红,手指插进头发中,喃喃道:“可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白玉绫而演的一场戏……多可笑啊,可即使这样,我也恨不起来你,哪怕你是骗我,我也心甘情愿,所以我不是痴缠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是骗我,多骗我一些时日也好……”
裴嘉月听得呆了,怔怔地愣在当地。
裴英低声喝道:“裴嘉月!”
裴嘉月猛然惊醒过来,指着赵玉恨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痴人说梦!”
赵玉苦涩道:“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配不上你……可我有什么办法啊!”
他双手抱住头部,肩膀颤动着,呜咽道:“我娘也不想改嫁给他人做妾啊!可是顾家谋逆,她若是不改嫁,我以顾府家仆之子的身份,还能活下去吗?不,就算是我娘不改嫁,我原先的身份,也配不上郡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