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而过,街道两侧的枯树发出野兽般的哀嚎,闻之令人心生恐惧,毛骨悚然。().
车帘在抖动着,发出呼呼的声响。
白砂糖似得雪粒,从车窗中飘进来,落在车内毛毯上,很快就消融成一颗颗水珠。
桌子上,油灯猛烈摇曳,光线忽明忽暗。
李牧的脸,神色专注的用一根铁丝,拨弄着微微卷曲的灯芯,被灯光染上了一层朦胧黄光的脸庞,平静无漾。
在大周帝位之争的战争里,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势单力薄的秦王府,在这其中,左右逢源,逐渐壮大。这时弱者的求生之道,也是李牧根据此前突变的局势,为李泽民指定下的策略方案。
锋芒尽敛,却暗潮汹涌。一旦蓄势而发,将雷动九霄,翻天覆地。
心中迷雾尽散之后,一股寒气,也陡然从心头升起。
将人心把握到如此地步,又拥有着如此长远的目光和纵观全局的视野。
这样的人啊,太可怕了!
心中唏嘘后怕之余,李泽民也深深的感到了庆幸。
“我很幸运!”
李泽民长叹一声,转过头来看着李牧,眼中满是欣喜之色。
短短三个字,包括了很多意思。
幸运是在帮他,而不是在帮别人。
幸运自己有李牧相助,这等运气。
很多很多,欢喜和震惊陈杂在心头,当窗外的寒风吹进来,带来一阵清凉后,李泽民突然发现,自己心静如水。
李牧偏了偏头,矜持了片刻后,微微笑道:“我也很幸运!”
李泽民终归不是魏王。
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啊。
今天说出这番话,李牧也思考了很久。
这算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计划和心思,毫无遮掩的呈现在了李泽民的面前。
有阴谋,有诡计,有赤裸裸的算计,也有铁血无情的手段。
若是常人,听到这样的计划,欣喜之余,肯定会对提出这个计划的人,心存忌惮。即便起了,事后,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心思,也不足为怪。
毕竟,这样的人太危险了。
若是稍有不慎,自己被人卖了,大概都还懵懂无知的帮人数钱。
但李泽民却没有。
李牧在说完这番话后,虽然没有直视李泽民的眼睛。
但眼角余光,却一直留意着李泽民的反应。
很欣慰的是,李泽民虽然有一丝震惊,但却无猜忌和怀疑。()而这一点点的震惊,只不过是人在遇到自己难以掌控之事的时候,一种正常反应,不足为怪。
而真正让李牧感到欣慰的是,李泽民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便是无尽的欣喜和发自内心的赞赏。
灯火悠悠,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寒冬腊月,这一天的夜晚,在这辆碾过长安街头,穿过风雪的马车里。
这二人,终于真正的走到了一起。
“对了,接下来,我们改怎么办?”夜半将至,寒意更浓。
虽然车里的火炉,依然熊熊。
但逼近车厢的寒意,却让人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李泽民撩起车帘,让侍卫们,送进来了一壶酒和几样小菜。
二人就这么坐在车箱里,一边品酒,一边聊了起来。
“该怎么办还真么办?”李牧抿了一口酒,笑道:“事情的方向已经定下了,齐王那边,有李大人压着,暂时用不着我们艹心!其他的事情,徐徐图之就可以了。当然,目前最紧要的是,先把江南的事情办好,还有你手头上,陛下交给你的事情也要办好。”
李泽民顿感肩上一轻,身体轻轻靠在车厢上,抿了一口烈酒,皱起眉头,然后将肺腑中那火辣之气尽数呼出体外。然后颇有感触的叹道:“是啊,徐徐图之,不紧不慢,呵,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李牧要摇头笑道:“说轻松太早了,恐怕接下来你会很忙!”
李泽民摇头道:“在忙也是身累而已!睡上一觉,就能缓过来,不像之前,每天提心吊胆的,活得真累!”
“你有准备就好!”李牧抿了一口酒,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咀嚼着道:“这两天,你找个人,把王府的担一担,我怕我没时间!”
“你干嘛去?”李泽民愣了一下,不解道。
“卫将军不是说了吗,让我去军中帮忙!”李牧无语的看着李泽民,心中有些恼怒。
老大,这可是你在竞争皇位,你用点心行不行。
前天才说的,你今儿就忘了个干干净净,这也太不负责了吧。
“噢!”李泽民恍然大悟,拍着脑袋,笑道:“我想起来了,原来是这事儿啊!”
李泽民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端起酒盏,目光投向了车外,大雪中的夜色长安。
飞雪连天,长安城万家灯火,夜阑珊。
……
东宫,太子府邸。
一位衣着金缕长裙,明眸皓齿的中年贵妇,脸色冰冷,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而站在她对面的太子,则一副诚惶诚恐,忐忑不安的表情。
不远处,宫女战战兢兢的低着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