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流传下来的故事,也就是口口相传的那些而已。往上名字都数不过五代。
虽然艾萨克对他的弟弟妹妹们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倒不如说,如果他们死了反而会更好。
但看到过了一百五十六十年,他们的孩子又陷入了自己当年的困境——明明有改变命运的才能,却因为没有钱缴纳高额的学费而只能选择弃学。
而在丹尼索亚。
假如没有一份足够优渥的工作……就要么有一天没一天的混日子、要么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钱。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此生已然再无希望。
艾萨克只是感觉自己的脑袋浑浑噩噩的。
他甚至记不起来,自己和安南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那里。也记不住之后安南和那人又聊了些什么……
他只是感觉自己的脑袋很乱、非常混乱。人偶之躯的思维中枢仿佛都因为高强度的思考而过热。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一间酒馆的包间内。
虽然安南显然没成年……但在丹尼索亚,并没有那么多规矩。
尽管这里并没有多少银爵教会,丹尼索亚人也认为自己并不像诺亚人那般贪财——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一辈子都没见过诺亚人,但他们还是认为诺亚人是最贪财的。
“钱在这里,可比在诺亚好使多了。不光是能让我进来,甚至还能把已经在包间内的客人请出去。”
安南双手捧着酒杯,将它放在灯光地下欣赏着,同时悠然道:“这里的人并不像是诺亚一样,信奉‘钱能够交换万物’。他们并不理解‘交易’的意义是什么、也不认为‘契约’有什么用,他们只是觉得‘我需要搞到更多的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放眼望去,这街上的每个人都需要钱、都迫切的渴望着钱来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即使就算他们有钱,也无比艰难。
“虽然这里的人并不信奉银爵士……但没钱的人在这里,却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看着变得有些沉默的艾萨克,安南嘴角微微上扬。
他将自己那杯喝了一半的,加了柠檬、冰块与薄荷叶的朗姆酒放下。
“是不是觉得,一百多年过去,人们似乎没有什么长进?”
“……我只感觉灾厄在重演。”
艾萨克深深叹了口气:“好像什么人都没做错任何事,但哪里都显得不对。每个人只是为了自己而活,这个世界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雨果和萨尔瓦托雷那些人的努力……真的有价值和意义吗?这些人真的值得拯救吗?
“如果需要拯救的话,又该、从何下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位发明了“仪式模块化技术”的昔日塔主,第一次如此明确的意识到——世界的确在变好,但世界似乎并没有改变多少。
整个城市变得整洁又明亮。
人们的衣食住行都已经变好了数倍。
昔日的手工纺织厂和铁匠铺,如今已经变成了喷涂着黑烟的工厂;曾经连小贵族也难以经常吃到的肉食和酒,如今几乎每天都能吃到;昔日用于照亮的鲸油也已经变成了更加稳定、明亮的绿火……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依然没有改变。
穷人还是一辈子只能是穷人。
贵族生来就是贵族。
明明在理论上有着改变命运的可能,却也仅仅只是可能。甚至有了那份资质,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而与其擦肩而过……
“雨果说,纠纷是因为人们在争夺有限的物资。但我感觉……这似乎又不太像。”
艾萨克向安南寻求着答案。
他也知道,自己向一位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寻求这种答案、自己的脑袋多半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哪怕是安慰也好。随便来个人和自己说说话都好。
他只是觉得自己脑袋好乱……
看到被整个翻新的城市、变得繁华而又“文明”的海盗之都,又看到和那个男人有着相同姓氏的人,和昔日的自己走上了相似而不同……反而更加堕落的路。
——那一瞬间,艾萨克甚至感觉这一切的努力……都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