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悲剧作家认为会有戏看……
安南嘴角微微上扬。
他心里就有底了。
“——除此之外,弗拉基米尔。”
安南将视线从索福克勒斯身上移开,重新望向弗拉基米尔,轻声宣告:“你还忽略了一件事。
“我之前回答了你的一个问题。你问我,为什么被我改变了命运的人不是你?我说……
“——因为你背叛了我。”
他的声音逐渐变大:“而这——”
“就是你的罪。”
一个清脆柔和的声音,在安南身后响起。
只有左脚为锁着断裂镣铐的赤足的少女,悄无声息的浮现在了安南身后。
她穿着没有任何装饰的浅白色短裙,右腿踩着长靴、套着纯白的丝袜,双臂套着白色的长手套。头上戴着类似荆棘一般的银色公主冠,左眼紧闭、右眼则是温柔如水的宝石绿。
她双手抱着一本厚重的法典,表情严肃。
“我在看。”
她宣判着:“我一直在看着你,背叛者。
“在我眼前,你休想伤害安南分毫。”
——抗逆之神,赦罪师。
一切背叛纯善与正义之人的审判者、反叛黑暗堕落之道的引领者。
被安南亲手拯救的神明。
荒芜枯败的世界、与翠绿而饱含生机的世界,在安南与弗拉基米尔中间为分界线,如镜像般的对称着。
各自握持着手杖或是权杖,身上散发着光或是黑雾,互相凝视着的安南与弗拉基米尔。
分别站在他们身后的,捧着或是捏着一本书的赦罪师与悲剧作家,表情严肃或是面带微笑。
仿佛将世界一分为二。
奇迹般的镜像。
“……被你制造的新神。”
弗拉基米尔深深写了一口气,他的表情变得更加沉重:“我的确忽视了她。
“或者说,在我的计划几乎完成之前,这个世界都并没有她的存在。”
更不用说是他当年背叛的时候了。
因为过去了太久,因为太过理直气壮。
竟然让他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位背叛者。
或者说,自己竟还有着侍奉他人的过去。
“神明的存在是超越了第一重历史的。”
安南平静温和的说道:“因此,可以说——这就是你的命运。当你选择成为一名背叛者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你的失败,是失败在最初——当你刚刚开始想要反抗命运的时候。”
“你在说什么呢?”
弗拉基米尔打断了安南的话:“我还没失败呢,陛下。”
“你希望索福克勒斯为你出头?”
安南嘴角微微上扬:“背叛者终至终临的审判就在你眼前。还是说……你想要弃暗投明?
“可你拿得出来吗?能够赎清你所犯下的一切罪的代价?”
面对罪人,抗逆之神的权柄是绝对的。
能够发现、制止、惩戒背叛者的神术能力……让身为背叛者的弗拉基米尔无法逃脱。
安南就是被他背叛之人。
一切都仿佛命中注定。
或者说,正是因为安南的存在、才会有这样的“命中注定”。
“当然不会。”
弗拉基米尔深吸一口气:“我当然不会将希望寄托于他人的愚蠢。既然我能够准备好一切,手握主动权……那么我当然也准备好了另一条道路。
“——那不是什么幸福的道路。我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即使如此……
“……至少,就算神明站在我的眼前,也无法阻止我。”
他说着、微微翻转自己的右手,像是在托着什么东西一样。
赦罪师是非常年轻的新神。
她诞生还不到两个月,对很多东西都不了解。
但她也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妙——
【宣判】
她张开嘴巴,念出言语。
【斩首之刑】
那并非是任何凡世间的言语,甚至无法确定是否有声音响起。
那是最高级的“敕令”。
对整个世界的号令。
没有刀光剑影,也看不到她作出什么攻击的动作。
弗拉基米尔的头颅,突然从他身上滚落。
毫无疑问,他已经死了。
赦罪师的宣判是绝对的。
当她选择不再赦罪的时刻,当宽恕之言沉默不发之时。
背叛者的生机,便将立时泯灭。
——但是。
弗拉基米尔的双眼并没有合上。
那并非是死不瞑目。
他的嘴巴,仍旧还在说着。
“我也想过,我得到了它……是否就说明,在未来的无数命运之中,我会有着使用它的一天。现在想来也的确如此。
“就像是歌剧的开头,曾出现的猎枪、在尾幕必将击发。我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么至少让我击溃天车。”
他滚落于地的头颅,如此不停的叙述着。
“即使是死亡也无法阻止他吗……”
安南喃喃着。
弗拉基米尔平静的说着:“没错。
“伟大级咒物的力量,某种程度上是高于神明的。它并不能用来对抗神明、更无法让持有者获得战胜神明的力量。
“——但只要我握着它,就绝对不会被神明所杀。因为伟大级咒物的存在,就是对神明的监理之权……三之塞壬是这样,烟雾镜是这样,它也是这样。”
他如此说着,抬起自己的右手。
一个黑色的魔方旋转着。
“这就是我的伟大级咒物……黑玛门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