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衍的办公室,安静了许久。
叶守炫吃力地将目光从诊断报告上移开,看向叶嘉衍。
叶嘉衍已经知道叶守炫想问什么了,直接说:“叶守恒今天不太对劲,我让扬声去查了二叔的医疗记录。”
“不是他自己告诉你的?”
“不是。”
叶守炫有些意外,他以为那份诊断报告,是叶晋康自己给叶嘉衍的。
如果不是,叶守恒的不对劲,就值得玩味了。
他于是接着问:“叶守恒哪里不对劲?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突然来问我,你是不是有事。”叶嘉衍说,“他不可能关心你,所以我推测,应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的确,叶守恒不可能关心我。”叶守炫惊讶于叶嘉衍的反应速度,“不过,就算叶守恒自己来找我,我也不一定能通过他的一个问题,联想到老头子的身体出了问题。”他说完,又将目光放到诊断报告上。
平板的屏幕暗了下去。
叶晋康的生命,也会像这块屏幕一样,终将暗淡。
“我比你了解叶守恒,还有就是直觉。”叶嘉衍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没想到,是这么不乐观的情况。”
癌症晚期。
没有比这个更悲观的情况了。
但是对于叶晋康来说,这不是最可悲的。
叶守恒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始“关心”叶守炫,是因为他在惦记叶晋康的财产。他害怕叶守炫已经知道叶晋康\生病的事情,会跟他争夺叶晋康留下的财产。
“你说,如果他知道,他的大儿子已经在算计他的财产了”叶守炫讥讽地笑了一声,“他会是什么感觉?”
一直以来,叶晋康都不太愿意承认叶守炫这个小儿子。
如果知道了叶守恒的心思,他愿意承认叶守恒这个大儿子吗?
叶嘉衍看着叶守炫,神色凝重,没有回答叶守炫的问题。
叶守炫猛然意识到,这依然不是叶晋康最可悲的遭遇,还有更惨的。
他迎上叶嘉衍的目光,“你是不是还发现了什么?”
叶嘉衍缓缓说:“我前几天见过二叔,他看起来很好,不像一个生病的人。”
乍一听,这似乎是一个好消息。
但细思,这简直是一个恐怖故事。
叶守炫浑身一阵恶寒,确认道:“你是说他看起来很健康,还是指他可能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两者都有。”叶嘉衍说,“但如果他不知道自己生病了,你想想,这是为什么?”
“”
只有一个可能——叶守恒隐瞒了叶晋康的病情。
至于为什么隐瞒,他们都可以替叶守恒想到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
但实际上,叶守恒很有可能只是为了独吞叶晋康的财产。
叶守炫只觉得那股恶寒深入到了他的骨髓里,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当务之急,是先确认二叔知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叶嘉衍说,“守炫,这件事不能拖。”
叶守炫一脸不可置信,“你觉得,一个人,真的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做出这种事吗?”
“叶守恒这个人,不好说。”叶嘉衍很清醒地提醒叶守炫,“你不能用正常的、有道德感的思维模式,去思考叶守恒的行为。”
言下之意,这种别人做不出来的事情,不排除叶守恒可以做出来。
“我知道了。”叶守炫点点头,“我会想办法搞清楚的。”
“具体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最后,叶嘉衍不忘补上一句,“当然,如果你需要找个人商量,我很乐意帮你整理思路。”
“我会看着办的。”
叶守炫说完,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没有起身。
叶嘉衍也没有催促他。
哪怕叶守炫对叶晋康没什么感情,叶晋康终究是他父亲。
面对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叶守炫需要时间消化才是正常的。
过了足足十分钟,叶嘉衍才说:“尽人事,听天命。”
人类对于晚期肺癌,根本无能为力。
是用尽一切医疗手段延续生命,还是抑制病情进化带来的疼痛、自由且高质量地度过最后的时间,在于叶晋康自己的决定。
他们这些晚辈能做的事情,只有陪伴和照顾。
叶守炫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妈还在的时候,看着他给我妈带来的痛苦,我都在心里想,他会有报应的。”
“”
“或许,”叶守炫说,“我不该那么想?”
“他生病跟你没有关系,别瞎想。”叶嘉衍直接打断叶守炫这个思路,“你更不需要自责。”
“是啊。再说了,这也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叶守炫就像是在安慰自己,接着转移了话题,“今天晚上,我准备带雪莉去见我的朋友。”
“雪莉答应了?”叶嘉衍问。
说起这个,叶守炫的表情终于没有那么沉重了,笑意也重新回到了他的唇角,他点了点头,“对啊。”
“好好准备,不要辜负人家。”叶嘉衍叮嘱道,“小心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