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
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
又见那洞门紧闭,静悄悄杳无人迹。忽回头,见崖头立一石碑,约有三丈余高,八尺余阔,上有一行十个大字,乃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顾青讲到石猴拜入菩提祖师座下时,不知不觉间身边就多了一把椅子,他顺势坐下,自有鬼童儿捧茶献上。
那茶水烟气滚滚,入口时,却仿佛冰镇的酸梅汤似的,冰冰凉凉,十分解渴。
顾青说的极为详细,偶尔还用神通道法演化故事中的场景。捧茶的鬼童儿都随着故事里的猴儿同喜同忧。鬼童儿虽然忘形忘态,可是崔判官一点都不介意,他听得也很入神,茶端到嘴边都忘了入口。
顾青直说到那猴儿打破盘中之谜,菩提祖师传授猴儿长生不老之术时,崔判官将杯子水洒了一地,鼓掌大笑道:“斜月三星洞是心也,这菩提祖师非是旁人,正是这猴儿。猴儿已证道果,不假他求。”
顾青微微一笑,继续说讲,直说到那猴子学了七十二般变化,筋斗云,回花果山闯龙宫,入地府,后来又大闹天宫,最终在老君炼丹炉里成了金身。
崔判官抚须道:“好猴儿,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只这一点不好,仙酒、仙桃、仙丹都是外物,虽是在那丹炉里炼成金身,哪有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的石猴之身来得道法自然。此后修行精进当是不易。”
说到最后,崔判官不知想起什么,轻轻一叹。
他摆手道:“小友便就此打住吧,猴儿过犹不及。那天庭哪有这般好反,猴儿自在洒脱、无拘无束,却非天皇地主之料。得成大法,恣意妄为,自有大法之人克之。”
顾青随即闭口。
崔判官又道:“小友说的是故事,颇有我道门丹道的修行之趣,虽然你说是从我这里说的几句得了启发,我看这故事倒非胡诌,像是真真有此事似的。说不准还是那位道传寰宇,影响了某处时空,生出这番波澜。”
顾青笑道:“这就不敢妄言,正所谓一切皆有可能。我等说旁人,旁人或是说我等。我辈亦未尝不是故事中人。”
崔判官听后,一笑道:“确实是此理,虚空宇宙开辟,便有不知多少元会过去,这无量时空,诸天万界,有什么事都不稀奇。何况,我们身处的虚空宇宙,亦非唯一。真真假假,一切皆有可能。只是你这故事其中情理颇妙,令贫道多少有些感慨。”
顾青点了点头,问道:“小子有一事不解,前辈为何觉得仰仗外物会很是不好呢?”
崔判官看了看顾青,微微一笑道:“你是陆道友传人,他曾说过,修行之前先修心,这道理你不会不懂。你想问我的事,也不是这个吧。”
顾青洒然道:“那就不瞒前辈了,晚辈对前辈之前提过的生死大道根源之事有所好奇。”
从崔判官对猴子的事点评来看,可见崔判官智慧神明,顾青故意遮遮掩掩,怕是没用,反而落得印象不好,不如坦言相问。
崔判官略作沉吟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青阳道人断生死大道根源,或是为了破而后立。时机一到,怕是有新的跟生死大道相关的道果或者灵宝出世,届时谁得了这机缘,兴许能一步登天,成为金仙道祖。”
金仙道祖,那才是虚空宇宙,无量众生里,站在最顶端的人物。笑看大千世界生灭,与道同存。若有成金仙道祖的机会,只怕许多古老的太乙都会为之疯狂。
顾青心想,这莫非还和青阳大世界末法大劫有关。
他朝着崔判官施礼道:“多谢前辈指点。”
崔判官微笑道:“这等机缘,说是波及虚空宇宙,诸天万界都不为过。贫道这一脉,已经吃过一次亏,着实不想牵涉其中。何况修持自身,道性常在,方能消受泼天机缘,否则机缘到手,亦是祸事。”
说到最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顾青。
两人随后又说了一会闲话。崔判官本是道门剑仙,乃是身有道性之人。虽则入了神道,过去的修行却没有忘却。
只看他素日里是道士打扮,而非官服,便可知之,判官着实人在神道,心在道门。
这幽冥界里,自无几个有道性的鬼魂,真有彼辈,亦多半由阎君或者酆都帝君招去,更或者早早转世,因此崔判官平日里都没几个说话的人。
幽冥界限于法则,修道更是格外艰难,鬼道元神亦非是道门正统,心性一般。因此崔判官跟顾青聊得格外投机。
两人说一会道,谈一会玄,哪怕是说到剑道,顾青亦能插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