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尘抬起头,鸭舌帽下的脸,露出不耐神色,他再无迟疑,一把将尤明许从地上捞起来,打横抱着,往旁边停着的另一辆车走去。
尤明许全身的力气仿佛已被抽走,连眼睛都不太睁得开,只努力睁开一条线,看到漆黑的天色背景,一晃而过的路灯,还有殷尘下巴硬朗的线条。
“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也无力极了。
“想带你回家。”殷尘哑着嗓子说。
我心爱的女人,早就死在二十年前。
人生中唯一遇到的光芒,被人掐灭。
从此我憎恨罪恶,却又活在罪恶中。
现在连坚持十余年的信仰,都一败涂地。我们被证明是失败的,是错误的。连我最尊敬的导师,都将在监狱度过余生。
这么大的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特别想回到一个地方。一个像家一样温暖,无人打骂,无人鄙视,也无人害怕我的地方。
可世上,早没有这样的地方了。
然后,尤明许,在某个漆黑的下着雨的吵闹不休的夜里。我突然想起了你。
想起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流着她的血,最最像她。
如同已经降临的漫漫长夜里,突然燃起唯一的火光。已经潦倒不堪昏昏沉沉的我,差点就打算一颗子弹结束生命的我,就这么又清醒过来。
只要得到她,他就失去了她,失去了家。
而我的人生,就不算一败涂地吧。
这世间只有她,不会瞧不起那个一无所有、如贱草般活着的少年。会叫他弟弟,会劝他向善。会扰乱他的心还不自知,只是那样温和宁静地笑着,仿佛他这一生所见最柔和的秋光。
他不想要失去她。
他从没有得到过她。
他什么都没有了,已然二十年过去,四十岁的殷尘,一身罪孽心狠手辣张狂凶戾,突然间什么都不要了,只想带着那个女人回家。
于是,他翻开了手里那本,黑色的软皮本。
——
20分钟前,殷逢站在那扇门前,手握把手。
身后三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着。
殷逢忽然一怔。
仿佛一道诡异的轻盈的亮光,瞬间在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了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知道自己和尤明许,漏掉什么了。
那个黑色软皮笔记本。
在范淑华的住处,只有一本黑色软皮本,不见了。
少了殷尘的那一本。
黑色软皮本,记载了每个惩罚者的成长过程,记录了他所犯下的罪,他的渴望,也分析了惩罚者的行为模式和心理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