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竟是小小的车轮泥印,暴露了真相。人生百态,许多人看着有罪。可和他同样木讷孔武的木匠不是,有性犯罪倾向的兽医不是,双手指纹模糊精神分裂的鱼贩,也不是。
某种干冷坚硬的强烈意志,从尤明许这样一个女人的心中,陡然升起。她全身骤然变得警醒而紧绷,如同敛起翅膀的鹰,踩着悬崖边的树枝,蹑行向前。
而这份意志,在她看清前方案板上躺着的那个人时,被无情击穿,土崩瓦解。
她一下子弹起,跑了过去。
在樊佳躺的案板上方,正对着一扇窗,一些光线漏进来。于是尤明许可以看见她的脸色全无血色,浑身都是可怖伤痕,已经有一些尸斑浮现。
尤明许伸手去触她的鼻息脉搏,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她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可是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她一下子跪倒在案板旁,一只手握着樊佳的,另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脸。
这一室的黑暗,仿佛在同一瞬间,向她撞过来。她听到自己哭出了声音,那是连她自己都从未听过的声音,凄厉,梗滞,居然很像人被堵住嘴后,发出的哭叫声。她许多年来第一次,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在这一刹那,什么都被她抛到脑后了。她全身再没半点力气,坐倒在地,泪如雨下,唯有手,还紧紧握着樊佳一点苍白僵硬的指尖。
天塌了。她想,天真的塌了。
否则樊佳这样的孩子,怎么会牺牲掉。
牺牲在犯罪分子的屠刀下。
而她作为她的组长,她最仰仗的人,没有在她死之前找到她,没有能把她从那可怖的黑暗中救出来。
她死前经历了什么,那些受害者们,会经历的突破人类极限丧心病狂的折磨,这个警察是否都经历了?还有最可怕的,始终抱着被拯救的希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希望一点点在自己眼前熄灭?
尤明许突然发出一声怒吼,或者说尖叫更合适。那是你无法想象的,像她这样强悍的女人,能发出的最脆弱的已然崩溃的声音。
然后她站起来,弯下腰,她忘掉了一切原则和警惕,想把樊佳抱起来,带回去。
一阵猛烈的劲风,朝她的后脑重重袭来。
这若是平常,即便身后这人力大如牛,尤明许小心点,也能避过。可此时她整个人恍恍惚惚,全然对外界的危险一无所知,听到劲风后,只有身体经过多年训练的本能,起了反应,上半身往下一勾。
铁锤撞在了她的背上。轰然剧痛从背上传来,尤明许一个踉跄,撞在案板上,手里抱起的樊佳,也脱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