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那个名叫贝贝的小人所赐,或许还要加上一些雷丸的功劳,车氏父子以及其他族人的反对之声,就这样勉强地平息了下来。
阿吉被安置在了一间木屋里,就在族长家旁边,地处整个木屋村的中部偏北,视野还算不错,从窗户那里可以看到整个村子以及村口的哨楼,方便于阿吉观察所谓的正常人类如何生活,如果他真的有心那样做的话。
路路通也被安排了一个居所,不过那是个马厩,也就是在阿吉的这间木屋下方用木栅栏圈起的一块平地。
那头驴子伪装得不赖,竟然没有人认出他妖兽的身份,甚至在安置下来的第三天,就被人借去干什么磨豆子的活。那应该是个挺重的劳作,因为他每天早出晚归,而且一回来就趴到干草堆里,用幽怨的眼神望着头顶的木屋,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
但阿吉帮不到路路通什么忙,一方面因为那是秋罗发下的指令――阿吉很怀疑那是秋罗在故意整他;另一方面还因为阿吉自己也苦恼不堪,根本顾不上再去管什么别的闲事。
阿吉的脑子里实在是太混乱了。
除了接触到许多陌生的词汇,比如老爹、儿子、家庭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令他难以理解外,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秋罗的反应。
那个名义上第二要好的朋友,如今竟然好像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明明是对方率先挑起的争执,阿吉这里只是出于本能进行还击,可她却发起了脾气,还表现出那样难看的脸色。
自从阿吉被这所谓的络灵部落收留下来后,秋罗不露面了,整天跑到雷丸的那间木屋里,也不知在商量些什么,毫不顾及阿吉这位朋友心里有多不痛快,也不去理会阿吉心中那数不清的疑问。
阿吉觉得自己上当了,他开始认定自己不该跟着秋罗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大饼的做法才是正确的,这个野蛮世界并不适宜风行者生存,这里的环境令人别扭,这里的所谓正常人,其实根本没有一点正常之处!
他们在忙碌着播种,据说是想要种出什么特殊的植物,到了秋天,就可以收获一些食物。这想想也真够可笑的,如果为了食物就要花费那么大的精力,他们干嘛不修建出几尊澜风之神的雕像?
元丸虽然没什么味道,可那毕竟是上神的嘉赐,方便而无害,还会让人心里有所寄托。
还有那些士兵,他们拿起武器,气势汹汹的,一出去就要两三天的样子,可谁能想到,他们这样折腾竟然只是为了猎杀几只斑羚和野猪?就在高麦森林正东面的沼泽地里,生存着好大一群的八足妖兽,如果士兵们想要得到训练的话,正该去和他们比划比划才对。
类似的令阿吉看不惯的地方,多得数也数不过来,但阿吉也懒得去数,甚至想都不愿去想。
他被彻底放了单,陪伴左右的,是他无福消受的孤独。
在十年的通信员生涯中,阿吉在多数时间里一直是孤独的。可那种孤独和眼下的这种完全不同,因为那时的他在奔跑中可以单纯地放空,可以将头脑放逐,甚至可以放声大喊,向空气中那假想的同伴唠叨几句。
可现在,望着窗下的人来人往,阿吉真正感受到了孤独……
那些心怀敌意的野蛮人对他敬而远之,当然,阿吉自己也并不乐于与他们多加接触,因为他知道自己和他们完全属于不同的种族,不同的类型。
在风行者的相关资料中,那些野蛮人是被澜风之神遗弃了的类人生物,这样的表述应该是准确无误的,至少从阿吉这几天观察的结果来看,那些在秋罗口中的正常的人类,其实根本就未曾开化――
他们就是些野蛮人!
就在这样的百无聊赖中,时间过去了半个多月,阿吉从原本的??鹿斫??晌?桓龀聊?蜒缘哪就啡耍?刻斓幕疃???俗?砥涑傻爻孕┦澄铮??嗟脑蚴嵌雷砸蝗伺艿讲柯浔泵娴哪歉鲂∩角鸲ド希??诓莸厣希?洞舸舻赝?蚨?狈较颉?p>这里的风景还算凑合,遍地短茅和猪芽草,满眼柔和的绿色,令人心绪宁静。最重要的是,透过远山的层峦叠障,就在上百公里之外,还隐约可以看到神之结界顶端那五色的风。
那边是个值得怀念的地方,虽然以阿吉目前的身份而言,神域已然是个危险的去处,可那里的安全感,一直是值得怀念的……
“在干嘛,阿吉?”
秋罗的声音在身后传了上来。她的声音不大,言语中好像透露出一丝疲惫,就好像她也在这个活见鬼的地方遭遇到孤独的冷遇。
阿吉打从心眼里不想搭理她。
在干嘛?这不是明摆着么――在生闷气,想要发牢骚,想要找人大吵一架。
可阿吉连动都没动,坐在原地,像岩石一样冰冷生硬。
秋罗的手掌按在了阿吉肩膀上,轻轻地叹着气。她也坐了下来。
“我忽略你的感受了,阿吉。”她淡淡地说,“你要我道歉么?”
阿吉把屁股向外蹭了蹭,容不留情地摆脱了秋罗的手掌,嘴里却仍然一言不发。
“好吧,我正式向你道歉。”
秋罗把面孔探了过来,那双杏核一样的眼睛带着微微的笑意。她的瞳仁又黑又圆,水灵灵的,从这个距离,阿吉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那张写满了不开心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