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还活着。”他嗫嚅着唇望着董珊，“我以为……见不着你了。”

董珊沉默。

顿了顿，她说：“人没事，就好。”

“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乔正崇发生车祸的第一时间，从车底钻出来，打了120，然后就给董珊打电话，刚从生死线上捡回一条命的他，短短一分钟不到，说了很多话。

他说他不想离婚。

他想好好过日子，跟她。

他对未来的规划里，都有她。

他认为的人生都是和她捆绑在一起的，没她不行。

董珊不知道乔正崇伤得怎么样，听着他语无伦次的倾诉，犹豫再三，还是来了医院。

自从上次分开，两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面。

乍然相见，董珊看到他沧桑的脸，发现很多情绪都已经被时间磨没了。

爱的时候可以爱得刻骨，很爱的人一旦不爱，连恨都恨不起来。

来的路上，董珊想过很多种再见的情形，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平静，甚至连拔腿就走的想法都没有。

到底爱了近二十年，没有爱情，还有亲情。

她叹息一声，整个人神色都平和下来，“年纪不小了，再着急，也要注意安全的呀。”

乔正崇点头，频频点头，像个受教的小学生。

董珊看了看急诊室，“她呢？情况还好吧？”

乔正崇没敢抬头看她，“……孩子可能是保不住了。”

董珊眉头微皱，“我是问你。她呢？”

乔正崇愕然，正视着她冷漠的脸。

董珊：“一个跟过你的女人，不如一个没出世的孩子值得你关心吗？”

“我……”乔正崇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他不在她面前提孔馨沁，其实是怕她不高兴。

但是董珊的样子，分明没有。

甚至于……她在替孔馨沁抱不平。

乔正崇不懂她了。

越来越不懂。

“家属！产妇家属在哪儿？”

护士在走廊里叫人。

乔正崇连忙站了起来，看了董珊一眼，目光又怪异地缩回去，声音压得极低，“这儿……”

护士看到他的年纪，条件反射地怔了一下，然后走过来：“你是产妇的父亲还是公公？她老公呢？”

“……”

气氛突然尴尬。

没有人回答。

护士急了，“产妇在抢救过程中大出血，现在必须切除子丨宫，你们哪位来签字？”

切除子丨宫？池月眉心一跳。

董珊一脸平静，双手微微攥起。

乔正崇深吸一口气，“我来签。”

……

一场兵荒马乱的抢救用了三个多小时，输了5000毫升血，孔馨沁幸运地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小命。

不幸的是，孩子没了，孔馨沁从此再无生育可能。

夜已经很深。

董珊陪他们一直等到现在，脸比平常看着更显苍白，“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乔正崇直勾勾地看着她，想说什么，终是一叹。

“东子，送送你小妈。”

乔东阳沉默，没有反对。

“不用。”董珊说：“门口就可以打车，很安全。时间不早了，别折腾孩子，东子，月月，你们也赶紧回去休息，守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语气平静，像个亲人，又像个局外人。

乔正崇对此极为不适。

他总是试图从董珊的表情里找到一丝丝对他的情绪。

可惜，没有。

董珊甚至不给他拒绝的时间，说完，微微一笑，拎着包走了。

走出医院。

走出视野。

走出人生。

乔正崇张开的嘴，好半晌才合上，疲惫地坐回去。

乔东阳看一眼他老态龙钟的脸，犹豫一下，“自己多照顾身体。我走了。”

乔正崇没有说话。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面，找不到昔日的光彩。

他老了。

那个骄傲的，会对孩子和老婆大声喝斥的男人，老了。

乔东阳站了片刻，牵着池月的手，默默离开。

……

熬了夜，池月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于是调了闹钟还是没能准点起来。

被周冲的夺命连环电话惊醒，她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半。

“完了！”池月爬起来，用快镜头一般的速度洗漱，换衣服，来不及化妆就准备出门。

乔东阳也跟着出来了。

池月一怔，“你起来干什么，多睡一会儿啊？”

乔东阳眼圈有些红，明显没睡好，“刚接到电话，我得去一趟交警队。”

“喔~”

父子关系再僵，他还是乔正崇的亲儿子，得去帮他处理车祸事故的后续。

“同路吗？”

“好像不。”

“那我先走了。”

“好！拜——”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小木屋，奔向城区的滚滚车流。

周冲和郑茜一起来的。郑茜带了化妆箱，临时充当了美容师的角色，在车上帮池月化了妆，还特地带了一身行头，让她在车上换。

池月：“……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郑茜嘻嘻笑：“虽然咱们长得美，但形象还是很重要的。”

池月：“难道不是看演技的吗？”

周冲：“第一印象很重要。”

池月笑了笑。

不必要的争论毫无意义。

她听从了周冲和郑茜的安排。

这么手忙脚乱一阵，赶到地方的时候，刚好掐着点儿。

池月进去，刚好碰到张相君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张相君转过头看她。

“池月，加油哦。好希望能和你搭档呢。”

池月笑笑没说话。

郑茜天真地问：“相君姐，你试镜的是什么角色？”

张相君微微抿唇，露出一个千媚百娇的笑，“我么，当然是女主。”

“哦？”郑茜看了看她，憨直劲儿上来了，“原著小说我看过，我觉得相君姐你形象气质和女主夏初七不太符合呢……”

张相君脸一沉，差点没崩住。

可是，她看了郑茜一眼，硬生生拉出了一抹笑容。

“是吗？大家都说我挺适合的呢。”

郑茜这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

她吐个舌头，尴尬地笑了笑，“也是。相君姐这么漂亮！”

张相君给她个亲切的笑，看了池月一眼，“听说几个主要的女性角色都有属意的人了，池月好像来得有点晚……”

她的表情，看得池月有点想笑。

“没关系，我就是来打酱油的。”池月说完，沉下脸，“进去了。”

张茜年纪小，被她突然拉下脸的样子怔住，哦一声，赶紧跟上去，不再废话。

池月来得是最晚的，但是……

相比于为了获得这个角色而使出浑身解数争奇斗妍的女演员，她是最从容的。

“你是来试镜哪个角色的？”

“我不知道。”

“？？？”

大家面面相觑。

不知道，那来干什么的？

周冲听她这样回答，想一头撞死。

池月扯了扯嘴角，仍然淡定，“你们看看，有没有哪个龙套角色适合我的，能让我来学习学习……”

“那你走吧。”副导演对她满不在乎的态度不太喜欢，“我们不试镜龙套。”

“哦，不好意思。”别人傲慢，池月也不想低姿态。

她礼貌地说完，转身。

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老公，我想给她开个挂，可以吗？”

说话的人是导演的爱人，该剧的编剧。

她看着池月，一双眼睛满是亮色，“你们看她，演男二怎么样？”

“……”

气氛突然安静。

不是女二，不是女三女四，不是任何一个丫鬟配角，而是男二？

半天没说话的导演，仔细看着池月，“你确定？”

“男二东方青玄这个人物太特殊了，至今为止，我不看好任何一个试镜的男演员。他们都没办法诠释出东方青玄的气质。一个妖娆得让女人汗颜的男人，一个俊美得让男人注目的男人，亦正亦邪……这妖孽气质，她就很合适。”

池月：“……”

打死她都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

风风火火，换衣服，化妆。

半小时后，一个红衣似火，腰配绣春刀的男子缓缓走入摄影棚，他个子高挑，鸾带飘飞，凤眸清亮，红色的衣，红色的唇，雪一般的肌肤，风华绝代。在大家的注目里，他轻轻挽唇，一挥袖，似笑非笑。

“可还行？”

一阵抽气。

许久没有人说话。

太妖了。

不是女人的柔美，不是男人的俊朗，

两种感觉被她完美的整合在一起。

一种令人着迷的中性之美，在她身上发挥到极致……

他们看过的所有男人，都不及她。

“这就是天生的男二啊！”

“好！就她了！”

……

走出摄影棚，池月还有点晕，没法回神。

“缘分啊！这事儿真是缘分。”周冲喜不自禁，回味着刚才那一幕，收不住笑。

郑茜也雀跃得眉飞色舞，“开张大吉，开张大吉！池月姐，你一定会暴火的。”

池月：“……”

尼玛这叫什么缘分啊！

居然让她演一个男人，据说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

她看起来像个反派吗？

“咱们现在去公司，还是去哪儿？”

“公司没什么事吧？”

“没有。”

“那麻烦你们送我回去吧，我园子里菜地，该除草了……”

周冲：“……”

郑茜在低头看手机，叽叽笑，“郑老板发来贺电。”

池月抿了抿唇，笑了笑，没吭声。脑子里想的是，她怎么告诉乔先生这事儿。

回到家，池月第一时间给乔东阳打电话，通报今天上午的情况。

说完，没听到那边回答，她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马上就要变成一个风华绝代的杀人狂魔了，你就没点表示？”

“挺好的。”乔东阳说：“你知道你最大的潜力是什么吗？”

“什么？快，夸夸我，用力夸，不用客气！”

乔东阳笑了起来，“不管做什么，你都会努力做得最好。这是一般人不具备的优秀品质。”

“噗！”池月才不信他的鬼话，“谢谢乔大人，快把我夸飘了。话说，你什么时候回来，要准备你的饭吗？”

乔东阳：“可能要晚点。这边责任认定出了些问题，你别等我。”

“那好吧。”

池月对乔正崇并不关心，她没有深问事故情况。

忙忙碌碌的半个月，很快过去。

几乎就在眨眼间，东阳科技的案子就要开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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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