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樱见太后如此气愤的样子,心中暗忖,她到底还是愿意相信云姐姐是她女儿的。
也是,寻了这么多年,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才寻到了女儿,任谁也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接受寻到的女儿是错的。
正想着,太后忽然说了一句:“对了,哀家听说你去大理寺监牢见卫元极了?”
“是。”
其实,早在卫元极被关押至监牢的一开始,她一出宫,太后就派人跟踪了她,她去了陵王府找小十,太后自然会以为她想去小十那里为卫元极求情,所以她见卫元极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太后默然看了她一会儿,冷幽幽的问道:“你对卫元极是不是还有情意在?”
洛樱点点头,眼睛里露出一丝哀伤之色:“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卫元极于臣女有恩,臣女自然不忍心见到他被关入大牢。”说到这里,洛樱眼圈就红了,泪光点点闪烁,“况且,他是因为臣女才冲进金华殿冒犯了皇上,但凡有一点儿办法,臣女也想着能马上救他出来,只是皇上一直病重未愈,不见任何人,臣女就是想去求皇上恐也无法得见圣颜。”
说完,洛樱的眼泪已经滴了下来,满脸的悲伤之色。
太后轻轻凝起了眉头,故作同情的叹息一声:“唉,也真是为难你了,你倒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
洛樱羞愧的低下了头:“太后谬赞了,臣女自知有罪,哪里还敢说有情有义……”说着,忽然抬起头,一双泪眼哀求的看着太后,“太后,求您,求求您救救元极,他打小养尊处优惯了,哪能受得了那等苦。”
太后蹙眉看着她,语气严谨道:“洛樱丫头,不是哀家不肯救卫元极,实在是他胆大包天,目无皇家威严,往小了说,是对皇上大不敬,往大了说,就是弑君,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皇上没有立刻下旨杀他,已给很给卫家面子了,偏偏卫家人不识好歹,反而怨怪上皇帝无情,如今皇上病重,这件事还需等皇上有精神时,亲自发落才行,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臣女去大牢探望卫元极时,他整个人已经瘦成皮包骨了。”
太后顿了一下,眼睛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样子,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也……不是没有办法,这件事还在于洛樱丫头你。”
“在于臣女?”洛樱满面疑惑。
“是,你可愿意救他?”
“臣女愿意,只要能救他,臣女做什么都愿意。”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皇上相信你凤凰命格之说,才想纳你为妃,只要你答应成为皇上的妃子,兴许,皇上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放卫元极一马。”
她始终不能完全放心皇上和卫家真的完全决裂了,因为皇上病了,纳洛樱为妃的事就被搁置下来,再加上卫元极一直被关在天牢,还未被真正的处治,皇上和卫家之间的关系就有修复的可能。
她费尽心思才让皇上和卫家反目,不可能给他们一丝一毫修复关系的机会,她必须让皇上真的纳洛樱为妃,哪怕现在因为孝期的原因不能在明面上纳洛樱为妃,将她接进宫里来服侍也行。
到时候卫元极一旦知道自己闹了半天,洛樱还是成了皇上的女人,他心中的不忿可想而知,就算将他从大理寺监牢放出来,她也有千百种办法让他再度闯出大祸,因为这人天生就是个祸头。
说起来,这卫元极还真是一个情种,比卫元则有情有义多了。
倘若安楠遇到的是卫元极这样的人,或许,她不会受如此重的情伤,
“什么?”洛樱听了太后的话,顿时错愕,“让臣女成为皇上的妃子,皇上不是病重了吗?”
太后脸色微微一变,露出悲伤的神色:“正是因为皇上病了,哀家才会病急乱投医,不仅皇上相信你是凤凰命格,哀家也相信,哀家相信有你在,定会保皇上病体康复。”
“可是。”
“难道你不想救卫元极?”
“臣女想……”
“那这是你唯一能试的法子了,这两天皇上稍微有了一些精神,能说两句话了,既然你来了,就去见见圣驾,能不能说服皇上放了卫元极,就看你的了。”顿一顿,若有深意道,“倘若你有本事既能说动皇上不纳你为妃,也能说动皇上放了卫元极,那是你的本事,哀家不会横加干涉。”
“……”洛樱咬着下唇,满是犹豫的看着太后,犹豫了好一会儿,到最后咬咬牙,磕首道,“多谢太后恩典,臣女遵命。”
洛樱起身退下,太后静静的望着她的背影,脸色变了几变,沉默良久,对着洛樱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喃喃一叹:“这也是一个祸水啊。”
她身边的阿润微微怔了一下:“太后不是很喜欢洛樱吗?”
太后像是轻轻笑了一声,笑声里还带着一丝讥嘲的愤怒:“哀家生平最厌恶这样的祸水……”
说着,太后眉宇之间凝起一股恨意,前有楚翎和董妃魅惑先帝,一个害得她受了整整三年冷宫之灾,落下了风湿之症。另一个在楚翎身死,太子失势之后,整天给皇上吹枕边风,立自己的儿子宋允修为太子。
这两个女人再厉害有什么用,她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后来又出了个姬长清祸害她两个儿子,姬长清死后,长陵城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个和姬长清生的一模一样的虞凤莲,闹得老十神魂颠倒,为了寻她,抛下政事不顾,整天像个疯子一样。
不过凡事有弊就有利,祸水可是祸国祸人,却也可以成为自己手上的一柄利器,就如虞凤莲,正因为老十把虞凤莲当成了姬长清的影子,她才可以利用虞凤莲控制老十。
而洛樱更可以成为她手中的利器,用来割裂皇上和卫家之间的关系。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牢不可分的关系,尤其是在皇家,连父母兄弟都会自相残杀,更何况是外人。
总有一天,她要将这些祸水一个个的收拾了。
阿润见太后似乎动了怒,默默垂首侍立在侧,也不敢再多言了。
太后盘腿坐好,闭上了眼睛,一手捻珠,嘴里开始默念起了佛经。
……
金华殿
门一打开,有热气混着药味从里面扑面袭来,忽然,一股冷风吹入,吹动厚重的帘幔掀起了一阵波浪。
隔着一排莹润光泽的珍珠帘,洛樱可以看见寝内有人走动,刚要掀帘而入,就听到一个女人尖锐的指责声:“瞧瞧,连个药都端不好,碎了一地,惊动了皇上,耽误了皇上的病情怎么办?”
“曦妹妹,你怎么敢以下犯上,对兰贵妃娘娘这样说话呢?”另一个女子的声音满是幸灾乐祸的嘲讽。
曦夫人冷笑一声:“如今连皇后都要被打入冷宫了,更何况她一个贵妃,没有了皇上,她又算得了什么。”
皇后至少还有一个卫家,尉迟兰嫣不过是个商户的女儿,身份低贱的很,怎么能和她们显赫的家世相提并论,她打心眼里就瞧不上她。
“嘘,曦妹妹,你小声点,莫要让皇上听到了,又是一场气。”
“皇上整天昏睡,哪里能听得到,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哦……”曦夫人叹息。
“咳……”忽然,又传来皇上一阵咳嗽声,两个女人忙掩了口,软媚着嗓子齐齐唤了一声,“皇上……”
洛樱在外面始终没听到尉迟兰嫣的声音,有宫人为她掀开珍珠帘,她慢慢走了进去,就看到尉迟兰嫣正蹲在地上亲自收拾打碎药碗,瞧她的身形,清减了许多。
她赶紧走过去,行了一个礼:“臣女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尉迟兰嫣缓缓的抬起了头,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整个人就像脱了水一般,连嘴唇都是干涸的,她茫然的看了看洛樱,正要说话,忽然“咝”了一声,手指不小心划破了。
“娘娘……”洛樱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握过她的手,为她拔去手上的碎瓷,然后又用干净的绢帕替她包了起来,又道,“娘娘,你怎么能亲自做这些事?”
尉迟兰嫣摇摇头道:“没事,这些都是小事而已。”说着,又问道,“洛樱姑娘,你怎么来了?”
她是真的对洛樱的到来有些奇怪,这么多天,为了避嫌,洛樱并没有来过宫里,因为她是谋划整个局的人之一,自然是大家少接触为妙,而且金华殿被太后派人守着,虽然太后对皇上已有松懈,但一个外臣之女也不可能想进来就能进来。
洛樱说道:“太后宣召臣女入宫问云姐姐的事,问完就顺便让臣女来金华殿探望皇上和娘娘。”
说完,洛樱将尉迟兰嫣扶了起来。
尉迟兰嫣柔弱的叹息一声:“原来如此,皇上……”
一语未了,就听到曦夫人的抱怨之声:“还以为皇上醒了,原来空欢喜一场。”
“是啊,皇上这病拖了这么久,醒的时候少,睡的时候多,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康复。”
“要说都怪尉迟兰嫣那个妖妃,要不是她,皇上能落入水中落下大病吗。”
说话间,二人走了过来,洛樱迎面就看见曦夫人和郑嫔,一个身着粉紫色裙子,体格风骚,瓜子脸面雪般的白,一双明眸如秋水一般,眼尾略向上扫,甚是妩媚妖娆,样貌比起尉迟兰嫣来还在上。
另一个郑嫔身着孔雀蓝绫袄,生的面薄纤腰,娇小玲珑,一双大大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只是颧骨生的有些高,嘴唇也薄了一些,难免会给一种刻薄之像。
二人一见洛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皆有一种似敌非敌的眼神看着她,洛樱见他二人走来,上前行了礼。
郑嫔阴阳怪气的笑道:“原来是洛樱姑娘,今日怎么得空来这金华殿了,难道是专门来看望皇上的吗?”
有关洛樱是凤凰命格的流言几乎传遍整个皇宫,她对洛樱很忌惮,可是她又知道太后因为云安楠,连带着也看重洛樱,她并不敢多得罪。
相比于郑嫔,素日里快言快语的曦夫人反而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阴沉的带着审视的眼神看着洛樱。
她实在不明白,卫元极连看她都不肯多看她一眼,为什么会对洛樱情有独钟,还为了她闯入金华殿,得罪了皇上,被下了大牢。
她实在不服,不就是一个黄毛丫头吗,怎比得上她的风情。
“臣女奉太后之命,前来探望皇上,不知皇上如何了?”洛樱根本不会将这两个人放在眼里,更不会在意她们的态度。
郑嫔一听,果然是太后派她来的,她冷冷一笑:“皇上怎么样,洛樱姑娘自己去看吧。”
洛樱朝着大床走过去,尉迟兰嫣也随她一起走去,走过曦夫人身边时,曦夫人悄悄的伸出了脚,尉迟兰嫣被绊的往前一跌,“呀”的一声惊叫,正好撞到了洛樱。
曦夫人掩唇一笑:“瞧瞧,有美人来看望皇上,兰贵妃就气的连路也不会好好走了。”
郑嫔扑哧一笑,没有再说话。
“贵妃娘娘当心。”洛樱扶住了尉迟兰嫣,见尉迟兰嫣好像习惯了一样,木木然的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对着曦夫人冷笑道,“给人绊子使多了,当心哪天把自己绊倒。”
真是墙倒众人推,人人都以为皇帝快不行了,一个个可着劲的欺负作贱尉迟兰嫣,孰不知,刀已悬于头顶,转眼间就可丢了性命。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