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云里一愣。
“如果仅仅是因为喜欢而赶出去,那这大家小姐的性子必定是骄纵蛮横,这也仅仅是一个可能。但若是如此,那只能说是因为那书生不够喜欢自己的夫人,你也说了那书生是入赘,既选择了入赘,那么男子的气节二字便少了几许,这样的男子在娶嫁中能有几分真心?只怕是那书生别有目的入赘之后并不安分,许是瞧出了丫鬟的心思,又或许也存了那么两分逗弄。那大家小姐不能发落自己的夫君,所以才遭难于丫鬟。”也不知道怎么的,文颖顺口就这么猜了过来。
这也是拖了长安的福。
长安喜欢听故事,隔三差五跑床上和文颖叨叨,听到了不少内幕,这外头传的和事情的真相还真的不一定。
外人说的是外人说的,外人总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所以事实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哪种版本足够精彩,能够成为他们饭后闲谈,所以文颖常常刚听长安说完一个故事,下一刻便会听到另一个版本,久而久之,文颖自己就下意识的去猜度这背后也许并不像别人所说的那样。
“当然,事实也不一定是这样的,我并不认识对方,更不知道事情真相,只是按照我的看法我更愿意相信世上并无空穴来风的事情,所以所谓的罚了之后又赶走一定是有原因的。”文颖开口,卞云里听的出神,脸上有些呆滞,也和文颖之前见到卞云里的样子不太一样。
“郡主说的很有道理。”卞云里回过神,竟觉得自己毫无反驳之力。
如果这是一场论战,那么此时她已经输了。
好一会儿文颖笑道,“所以,皇兄和那书生不一样,你喜欢皇兄和你能不能让皇兄喜欢你那是你的事,我和皇兄还未成婚,我也喜欢皇兄并且我知道皇兄喜欢我,那么我就足够了……我没有你说的那般嫉妒,我想的不是怎样能让皇兄不喜欢你,而是怎样能让皇兄一直喜欢我……”
但也就是这最后一句话,让卞云里愣了一愣。
“郡主可是依《女德》上所说的那般,若是女子得夫君不喜,当反思自己为何得夫君不喜,所以应当讨好夫君之道?”
文颖皱紧了眉头,好一会儿轻声道,“不是讨好。”
她不喜欢这两个字。
捏紧了手腕,文颖眼底也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但是她说不上来。
她是觉得皇兄高兴便好,若是皇兄真的喜欢上了别人,她会祝福皇兄,但是她也不想让自己难过,娘也希望她一生能过的幸福。所以她不会选择那个会让自己不舒服的想法,她会收回自己的那份喜欢,安安静静地当一个贤惠的皇后为皇兄打理后宫,安稳一生,但是喜欢的这份感情,她却不会再付出。
“我不知道如何与你说,我也是有……底线的……”
对,底线。
文颖思来想去,便觉得这个词最适合。
底线……
卞云里轻咬着这两个字,眼前一亮。
起身朝着文颖跪下,重重一叩,“云里多谢郡主指点。”
文颖一愣,她指点啥了?
卞云里彻底的清明了起来,如何还不知道文颖今日来的目的是为了安抚她,让她参加会试,所以当下卞云里便保证,必会在会试中发挥自己的能力。
文颖一脸懵逼的出了汉江苑,还有些茫然。
她这算是成功了吧?
可是是怎么成功的?
卞云里在文颖走后,转头便去整理了自己的思路。
《论语》有云:吾日三省乎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
这句话难道仅仅是思考自己有没有犯错,有没有为别人考虑?
不,不仅。
如同郡主所说的,思考的不是错,而是底线,是度。
这句话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思量自己的底线还有自己对别人隐忍的底线。
每个人心头都有一把尺子,衡量别人,衡量自己。
这种底线是自己对自己的要求,一如她不曾有过对自己的要求,完成了哥哥的心愿后有幸进入临淄,她便没有给自己立度,轻而易举就被人动摇了心思。
有了这个底线之后,才能在底线上去细量自己的错。
都说郡主愚钝,今日郡主之言却如醍醐灌顶,点醒了她。
这不仅仅是男女之间,于朝堂之上,当有为官的尺度,一是衡量自己,二是衡量别人。
对自己严苛,对别人却不能如同和自己一样。
若是细分下来,又可分为各种,这简直太多太多……
还有另一个,便是文颖的故事……
卞云里一时间感觉灵感太多,迫不及待的拿纸笔记下,害怕灵感一纵即使再也找不到。
等到写完之后,卞云里看着满页的纸,手突然有些发抖,眼泪激动的再一次掉落。
这,这是她自己的东西。
没有哥哥,她也能论出自己的东西,虽然不够成熟但是足以证明她是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