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伸手,探向女人的脸。
众目睽睽。
修长的手指,就那样探向女人脸的边缘。
众人都不知这个帝王要意欲何为,当然,自是不会将他往对这个女人有情那一方面去想,曾经这个女人在碧湖勾.引这个帝王未遂的事早已在宫里传开,帝王又岂会对她动心?
那么,也是在探脉吧?只不过方位在耳朵边上碛?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眸光明显一敛、面色一滞。
正欲再细细端详,骤然传来“唰”的一声,开门的声音,男人绛紫乐师服如梦似幻,走了进来。
在看到密室里的情景时,男人一震,顿在了原地侔。
震住的又何止他,密室里的众人同样惊错住,一个一个瞬间石化。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一样。
沉寂了好半响之后,锦弦缓缓直起腰身,看向长身玉立在密室门口的男人,凤眸里冷色昭然。
****************
龙吟宫。
不过黄昏时分,却已是灯火通明。
锦弦端坐在龙椅之上,左边坐着蔚卿,妆容有些淡,显然急匆匆被锦弦唤来,还没来得及细细打扮的模样。
殿中站了不少禁卫,一个个心中不免揣测起来,想这两日皇宫简直就是乱了套,先是右相夫人鹜颜失踪,接着又是皇上掉下机关陷阱,再接着工部在九景宫的内殿下面挖出暗道,然后发现了密室和昏迷的右相夫人,最后,便是这密室和暗道的始作俑者被擒。
众人做梦也没想到,此人竟是司乐房的掌乐凌澜!
锦弦看着大殿中紫袍加身、不卑不亢跪在那里的凌澜,寒眸一片冷冽,“凌掌乐倒是说说看,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日之事太多,不知皇上要微臣说哪一件?”
凌澜缓缓抬起头,漆黑的深瞳不躲不闪的看向锦弦。
众人大惊。
这口气,这态度,他一个带罪之人,竟敢和当今天子如此说话?
锦弦微微一怔,眸中的阴霾更是浓郁了几分。
“不如,先说说那条密道,再谈谈密道通往的密室里,你和昏迷的右相夫人鹜颜为何都出现在了那里?”
凌澜勾了勾唇角,眸光略略瞥过锦弦,又掠了一眼边上的蔚卿,缓缓开口道:“启禀皇上,微臣如果说,微臣只是无意中发现了那间密室和那条密道,皇上愿意相信微臣吗?因为微臣所住的房间临着密室,微臣很容易就发现了!而司乐坊的房间是上头分配给微臣的,并不是微臣能左右的,不是吗?”
“无意发现?”锦弦冷冷一嗤,“无意发现为何不及时禀报朕?或者说,凌掌乐其实是留着那条地道,有其他用处?譬如……谋反?”
薄薄唇边轻飘飘逸出两字。
谋反?
众人惊错!
这谋反是什么罪名,众人都清楚不过,惊骇之余,齐齐看向当事人凌澜。
凌澜眸光轻闪,薄唇轻启,“微臣……微臣留着那条密道,没有及时禀报,确实是有私心的,但却和谋反无关,其实……微臣只是为了一个人!”
“什么人?”锦弦勾了勾唇角,目光一瞬不瞬的凝着殿中的男子,冷若寒霜的眸子忽然蕴了一抹饶有兴致的模样,又有些讳莫如深的样子。
“回皇上,微臣……不能说!”
“不能说?”锦弦冷哼,眸色一沉,“是不能说?还是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那条密道,本就是谋反之用……”
众人又是一惊,想想也是,在皇宫挖地道,只是为了一个人?
如果是想见人,直接密会即可,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的用地道?
莫不是真如皇上所说,只是为了谋反而找的托词!
如此看来,凌掌乐今日恐怕难逃一死了!
毕竟和谋反这么敏感的东西扯上了关系!
凌澜蹙眉,不疾不徐的说道:“皇上明鉴,微臣一介乐师,只懂得附庸风雅,又怎会生出谋反之心?”
“不是谋反,那你倒是说说看,那条地道是为了谁留着藏着掖着?”锦弦凤眸再次转寒,眸光凌厉紧凝着殿中的男人不放。
凌澜紧拧着眉,微垂了眼帘,似是在犹豫,好一会儿,才低低一叹,“原本想保全她的声誉的,毕竟,这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她是世上最尊贵显赫的女子,微臣却只能用地道窥望,微臣知道,微臣如此做,是大不敬之罪,不止辱没了她的声誉,更是让皇上难堪……”
众人一怔,猛地回神,纷纷看向高座上的帝王。
世上最尊贵显赫的女子?不止辱没了她的声誉,更是让皇上难堪?
莫非……
“没错!微臣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一人,那便是……”
凌澜顿了顿,徐徐抬起眼梢,看向殿中坐于帝王身边的女人,一字一顿道:“皇后——蔚景!”
场下顿时一片哗然。
锦弦脸色一冷,扫过众人,四周又顷刻寂下。
可心中却都一个一个腹议了起来。
为了皇后?
说了是皇后,竟然还直呼其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事人蔚卿更是大惊失色,急忙扭头看向锦弦。
锦弦薄唇紧抿,瞥了眼蔚卿,眸光晦暗不明地看向大殿之中的凌澜。
蔚卿看锦弦如此模样,终于忍不住,一拂凤袍的袍袖站了起来,“你休得胡说,本宫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凌澜连忙俯首,“没错,娘娘和微臣的确没有任何关系,方才微臣也说了,只是微臣一厢情愿,只是微臣从很早以前就爱慕娘娘,微臣身份卑微,娘娘想必已经不记得微臣了吧,可微臣,却无时无刻不在思慕娘娘……”
“你……”蔚卿气得不轻,胸口急速起伏,小脸上的五官都微微有些扭曲起来,却又不敢反驳什么。
毕竟,她心虚啊!
他说很早之前就爱慕自己……
很早之前是什么时候?
是她蔚卿,还是真的蔚景?
既然密道是通向九景宫,自是后者。
如果是蔚景,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她不知道,她完全不知道。
所以,她很被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怕太过否认,万一,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而偏生男人还不让她好过,继续不知疲倦地说着。
“如今的娘娘早已搬至了凤栖宫,可微臣还会偶尔忍不住去娘娘曾经住过的九景宫看看,这也是为何右相夫人出现在密室里的原因,因为昨夜微臣在前往九景宫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昏迷的右相夫人,就先将她救了出来。”
“从昨夜到现在,已是过去了一日,右相夫人在密室里昏睡了一日未醒,你既然救她,为何不禀报,不找太医?”锦弦的声音沉沉而来。
“因为微臣不敢,微臣怕被大家发现密室和暗道,微臣逃脱不了罪责。所以,微臣原想着,等右相夫人醒了,再偷偷将她送回去,谁知……”
“一派胡言!”锦弦双手拍向龙椅的椅翅,一怒而起。
众人大惊,齐齐跪了下去。
锦弦不怒反笑,一双凤眸却被冷冽和肃杀占满,“如果不想被人发现密室和暗道,又想救右相夫人,不是应该发现她昏迷在里面的时候,趁没有人直接将她送到九景宫的内殿,这样大家也会及时发现,也能及时治疗吗?为何你要多此一举,先带到密室去?这样反而让你自己置于危险,不是吗?”
被锦弦这么一说,众人想了想,还真是。
难道当时脑子发懵,没想到?
还是编织谎言掩盖真相?
于是,众人探究的目光又齐齐扬落在凌澜的身上。
天子震怒了,怕是在劫难逃了。
而当事人凌澜却未见过多慌乱,低垂着眉眼,不知心中所想。
就在大家以为他是否是无话可说的时候,又听得他蓦地开口道:“微臣本是那样打算的,可是,就在微臣准备打开机关的时候,听到了有人破门而入内殿的声音,所以微臣只得作罢,后来听说皇上也掉下了机关,微臣更不敢妄动了。”
众人一怔。
锦弦冽怒凤眸停留在他的脸上,片刻,一撇笑开,“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可知道,皇后是朕的女人,你偷窥、觊觎天子的女人,同样是死罪?”
凌澜垂了眼帘,没有说话。
“所以……”锦弦蓦地腕袖一抬,扬手直直指向凌澜,凌厉凤眸一转,看向叶炫的方向:“先将这个男人给朕押入天牢,等朕发落!”
啊!
众人一惊。
相反,凌澜自己反而比较淡定,只眸光闪烁了一下,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也不求情,只抖抖衣袍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