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钢铁侠说:“你的意思是您父亲不管你?”
“在他有空的时候,会的。”她又饮了一大口茶:“不过他大多数时间,起码在我小的时候,我是说在上霍格沃茨之前,他是没什么空的。”
另一个世界的韦恩也同样在外游历了很长时间,拜访了各路名师学习武艺。
而在家里的小姑娘每天住在空荡荡的大宅子里,等着爸爸回家。
“他在家的时间不多,虽然每次回来会给我带点礼物,顺便教教我他新学了什么东西,但是没过多久就又走了。”她说:“差不多在我9岁的时候,他觉得差不多了,就回来再次接管了企业,也在哥谭常住了——不过他有空了没多久,一年多以后,我11岁的时候,就接到了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然后就基本上在学校呆着了。”
“你假期不回家吗?”
钢铁侠很敏锐地感觉出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小丫头?”
这个称呼让她顿了一下,耸耸肩。
“迪克写信告诉我,他先是成为了蝙蝠侠——这个我不意外,因为他好像前十几年都像是在为这件事准备着;接着在成为蝙蝠侠没多久,他跟猫女结婚了。”
韦恩愣了愣,而钢铁侠和黑豹两个人都不留痕迹地瞅了他一眼。
“在他还没成为蝙蝠侠之前,猫女就活动了很久了——妈妈和他离婚,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个人。”夏洛特·韦恩说起这件事,还是有点压不住火:“当初妈妈跟他的订婚戒指被博物馆借过去展览,结果猫女偷走了那枚戒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后来就没有追究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还小,但是在她后来看她妈妈的遗物的时候,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这些争吵的痕迹。
“他还不是蝙蝠侠的时候,我也跟他说过很多次,我讨厌这个女人。”她皱皱眉:“然后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跟她结婚了。”
这件事情可以说让她耿耿于怀,以至于猫女还活着的时候,她一次家都没有回过,每年的节日都在布莱克的老宅过。
跟波特一起。
“……”韦恩觉得自己要说点什么:“他没有解释过这件事吗?没有写信吗?”
“我没看。”
她说:“收到就烧了。”
这个态度让韦恩心里一梗,但也不好说什么。眼前这个姑娘的倔强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以至于他觉得自己很难跟她对话。
而特查拉身体前倾,这么问:“不过我想你们最后还是和解了,是吗。”
“……算是吧,阿福写信叫我回来的。”她说:“他说猫女死了,我想我起码可以去参加一下葬礼。”
她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过出席了之后,就又重新回到了韦恩家里,成为了一个还算得上是重要的家庭成员。
“海伦娜是他跟猫女的女儿。”说到这个姑娘的时候,她语气有点柔软:“虽然我不喜欢猫女,但是海伦娜还是很可爱的。”
说话的神情中,她莫名露出了一种“不可爱的儿媳妇却能生出可爱的孙子”的婆婆心态,而这让钢铁侠忍不住笑了一下。
“然后呢?”
“然后就是很正常的继续生活,直到达米安出现。”说到这里,她看起来有点无奈:“又来了一个——这事儿我明明跟他谈过,但很明显,我的意见不重要。”
像是叹息一样的话落在韦恩心里,仿佛看到了夏洛特在内心深处对他的很多评价。
在她的那个世界里,达米安也是塔利亚和蝙蝠侠在一次任务中产生的结晶。得知他出现的时候,她正在准备普通巫师考试,一言不发地切断了通信,放假后也是被迪克堵在格里莫广场12号才不得不回去的。
“我们还是说说卧底吧。”她实在是不想再回忆一遍一地鸡毛的家庭生活了:“当时我正好是傲罗部门最出风头的新人,而当时的食死徒势力不断壮大,如果找到一个契机让我进去卧底成功,那么虽然看起来对巫师界是个损失,但却能借此搬到伏地魔。所以我去了。”
她拿起了自己的一绺头发,说:“头发是在卧底的时候开始慢慢变白的,因为伏地魔比我想象中更难对付——而且当时面对的压力的确有点大过头,所以心态和休息都有点不好。后来伏地魔被救世主消灭之后,应诉也应了一段时间,有点耗费精力。就这样。”
“……那你的脸呢,谁伤了你?”特查拉看着她脸上的伤痕,问:“谁?”
“这个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站起来,面对火堆:“这个故事可就长了……”
“我讨厌她的故事。”
夏洛特在客房里,过了半天狄克过来看她,而她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话。
迪克似乎不意外夏洛特这么讲,只能很好脾气地道了个歉。
“抱歉,我没有想到布鲁斯是这样的态度——我以为他会高兴些的。”
老蝙蝠的举动让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压抑到不行,即便知道这是自己另一个世界的父亲,也的的确确没办法让夏洛特对他有什么好感。
“为什么全家的画像上没有她呢。”小姑娘有点生气:“因为她在坐牢没有资格被画进去?还是因为他根本不把她当成女儿?”
夏洛特第一次语气这么不好,而她根本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礼貌的。
“我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到这里来——我本来以为情况再怎么糟糕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的,但是——”
夏洛特气得跳脚:“还好我过不了多久就回去了。”
“……”
迪克也有点意外,完全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火气这么大。而夏洛特站起来,要求迪克送她到哥谭市中心去。
“现在?!”迪克被吓了一跳:“你知道现在几点吗?而且哥谭市中心有多危险——”
“那也比在这儿好多了。”
夏洛特气得发抖:“我是请她去帮我忙的,结果我到了这里——等她回来之后就会发现她在她最不想在的地方——没有求人帮忙还让人家伤心难过的道理!”
“夏莉,你冷静一点。”迪克说:“首先这不是单纯的你跟她的问题——”
“的确不是我跟她的问题,是我跟我自己的问题。”夏洛特现在还在长骨头,整个人痛得额头上都是汗,但她不在意这个,咬着牙也坚持要出去。
她声音大得有点过头,以至于引来了阿福——再见到只剩下一只手的老管家后,夏洛特的态度并没有刚刚那么激烈,但是沉默地表达了立场。
“看得出来,夏洛特小小姐似乎不那么开心。”阿福拿来了热毛巾:“擦擦您额头上的汗,等到您身体舒适一些后,去花圃那边散散步,等平静下来之后再决定是否留在韦恩庄园——可以吗?”
“……”
小姑娘无声地默许了这个建议,堪堪拿起热毛巾,擦了擦额头。
她其实不仅仅是额头出汗,身上也一层一层地在冒汗——长骨头的那种细细密密、并且将原本黏合在一起的肉撑开的感觉疼得她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但是这不重要。
她借了意见外套,去花圃那边溜了一圈。
而阿福跟在她身后,给她介绍现在花圃这边都栽种了什么。
旁边的都是以前韦恩夫妇栽种下的花,开了很多年了——夏洛特知道这些,因为自己世界的阿福也跟她介绍过。
但前方栽了一片矮牵牛,在晚夏的季节中依然开得肆无忌惮。
蓝色的重瓣话还有单瓣的大花聚在一堆,看起来高低不一,稍显杂乱,但是每一朵都在怒放,看着也很热闹——最中间的有一簇银白色的垂吊花,颜色极纯。
这边的花明显是单独开出来的,而根据夏洛特对韦恩的了解,他应该没有这个兴趣单独……
“这是夏莉小小姐小时候栽种的,跟玛丽少夫人一起。”
阿福还是这么称呼着这个世界的苏:“当时布鲁斯少爷试着挽救自己的第一段婚姻,做了不少努力。”
……很显然他失败了。
夏洛特在心里这么说,不过还是走过去,蹲下,凑过去看了看那些怒放的花。
“后来夏莉小小姐曾经说过,想把这些都铲掉,但是被布鲁斯少爷否决了——所以这片看起来有点出挑的花就一直保留了下来,在夏莉小小姐不回家的日子,布鲁斯少爷就会过来看看这片花。”
夏洛特现在并不想听有关于这个韦恩的温情细节,但是出于对管家的尊重,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来。
“其实这片花曾经死过一次。”
“……?”夏洛特有点意外:“真的吗?”
“在夏莉小小姐2年级的时候——那时候她因为布鲁斯少爷第二次结婚没有提前告诉她,所以一直都没有回来。而那段时间,哥谭市的天气不太好,所以有一天天降暴雨,将没有来得及保护的这片花圃冲得七零八落的。”
“……嗯。”夏洛特应了一声:“然后呢?”
“布鲁斯少爷被大雨惊醒,还没来及穿好外套就跑了下来——很可惜的是他并没能力挽狂澜,那时候花已经都死得差不多了。”管家说:“第二天布鲁斯少爷就很匆忙地找了一天同种类的花,将它们栽了下去——那时候临近暑假,布鲁斯少爷很担心夏莉小小姐回来之后发现花死了,会难过。”
不过她并没有回家,自己在布鲁克家的住宅过了一假期。
“您不该对我说这些,阿福。”夏洛特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您应该对她说这些的。”
“请您原谅我吧,夏洛特小小姐。”阿福扯了扯嘴角:“之后的很久,我都曾经想跟她说一下这件事,但她后来一次都没有再来过花圃了。”
长大了的夏洛特·韦恩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跟韦恩的话也不多——韦恩了解她的途径基本上就是通过成绩单,还有校长每年写来的信。
韦恩家的孩子太多,而夏洛特·韦恩又太过省心了。
每次他想着放一放,再想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过了很久了。
久到连她最近的约会对象是谁,都是从其他孩子口中得知的。
“我最喜欢的家伙还是康斯坦丁,他很有意思。”
想到这个人,夏洛特·韦恩难得带了点兴致:“虽然这家伙没什么实话,但是猜一猜还是挺有趣的——与之相对的就是巴里·艾伦了,那家伙傻得要命,不过耿直得很可爱。”
“……”韦恩的眼皮疯狂跳动:“我记得他应该是有女朋友的。”
“他们当时分手了。”她语气冷了下来:“你是在暗示我做了什么吗?”
她两句话的态度前后反差之大,让韦恩都不禁有点意外——钢铁侠皱皱眉,而特查拉打了个圆场。
“我想韦恩并不是这个意思——夏莉,”他这么问她:“你父亲经常怀疑的动机吗?”
这句话让客厅的气氛凝滞了。
“经常怀疑?”她品味了一下这四个字:“不,这个形容显得他太信任我了。”
韦恩:“?!”
“他从来没有信任过我,”她说:“他也没怎么在意过我——就算我做得再出色也一样。”
“但其实夏莉小小姐和布鲁斯少爷在任务上的配合还是非常默契的。”
老管家想起了堕天使第一次出现在哥谭市的场景:“少爷教会了她很多事情,以至于他们两个的搭档在第一次的时候就比罗宾还要更好。”
可以在空中漂浮的小姑娘被企鹅人称为dark angel,即便是蝙蝠侠不喜欢这个称呼,但似乎又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恰当。
“虽然没有说过,但布鲁斯少爷其实很高兴,他的女儿能和自己这么亲密——起码是在任务上。”老管家说:“他们两个一起出任务的时候,没有一次有人受过伤。”
堕天使永远会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保护蝙蝠侠免遭致命的伤害。
这几乎是黑暗的哥谭的共识。
“但这对于蝙蝠侠来说是不够的。”
夏洛特能想象得出后面发生的一切,猛地站起来,跑向了韦恩宅的入口——她还是很疼,但已经不知道是伤口的原因还是心里更难过了。
客厅的篝火正在燃烧,而韦恩正在读书。
“韦恩先生,我有很多话想问你。”
夏洛特大步向前走,走到了韦恩几步之外——她显得有些失礼,而愤怒则让这份失礼多了些冒犯的意味。
“……”韦恩合上了书,还是很礼貌地请夏洛特坐下了。
“我不需要,韦恩先生。”夏洛特走到了壁炉前,看着那团火焰问:“我只是想问您,您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个女儿的——您真的爱她吗?或者说,爱过她吗?”
“爱或者不爱,其实都已经没有细究的必要了。”
她站在篝火前,看着不断变形的火焰——而火焰的影子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
“在那个家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左脸上的伤疤:“正义、理想、苦难和责任,还有服从指挥,于蝙蝠侠而言才是最重要的——爱不是必需品。”
有木炭在火中爆了开来,散出一种焦糊的味道。
“我人生中一次次被自己愚蠢的期待所伤害,所以我留着它,时刻提醒自己,远离那个家和蝙蝠侠。并且……”
“……永远不要再犯这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