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昆见她神色异样,猛然想起一种可能。
不禁讶然道:
“你!你莫非……”
锦言满脸无辜,无奈点头:嗯,就是我。
你!
这丫头!
……
总是出人意表!
永安侯又惊讶又意外,有惊有喜,打量着她,眸色莫明,不言不语。
不会吧,生气了?
锦言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干嘛这么看我?难道会给他惹麻烦?
“侯爷,看花灯回来路上我禀告过你的……”
她弱弱地提醒道。
是的,那天晚上她在马车上跟他讲了,永安侯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当时,她怎么说的:
“……都说诗会好玩,我也去写了两首呢……还说可以实现什么心愿,水公子准备了好几个锦囊,我还问他借了一个呢……早知道能想出两首,就问他要两个了……”
自己还笑她:“……居然写了两首,说不准你就中了选……”
她洋洋自得扬着笑脸,理所当然地:“那是,我就冲着得奖去的!”
呵呵一笑而过。
原来!
这丫头不但入选头名,动静大得连皇帝舅舅都有耳闻!
一时心绪起伏,不知应该说什么好。
怎么?还真出问题了?
锦言见他一直不开口,只盯着自己看,不禁心下忐忑,怎的连天子都知道了呢?
这两首诗词里绝对没有半个大不敬的字眼!
通篇的溢美之词啊,歌舞升平国泰民安。这是隐晦地歌颂陛下的丰功伟绩啊……
有没有问题,问了就知。
开启谈话模式,开门见山道:“这事有何不妥?会给侯爷惹麻烦吗?”
不就匿名参加灯会了嘛!
噢,没匿名。署名也是真的,顶多是不愿露真面目,做了个藏头藏尾的鼠辈而已,还能有什么罪?
还不兴做好事不留名?还不兴手打党注明原文出处?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结识辛翁、隋尊?”
这丫头,到底明不明白这件事的动静?
摇头。不知道。
难道一日成名天下知?有那么发达的传媒网络么?
她坐在那里。姿势没变,整个人的气势却变了,任昆能感觉到她的郑重与认真。
这种理智冷静以及要解决问题的姿态,曾经很令任昆欣赏的,但她开口就担心给他惹麻烦,一幅需要就澄清的态度,莫名地就让永安侯隐约有些堵得慌……
故意放缓了声音,一字一句道:“今日御书房,陛下提及隋尊《白马寺?元夕》……”
什么什么,皇帝?
他这厢不紧不慢。锦言那厢却陡然一惊,急切地要命……
皇帝怎么了?皇帝日理万机,怎么还会关注这等小事?
哟,你倒是快点说呀!干嘛吞吞吐吐的!
切切的眼神仿佛取悦了任昆,他心头郁气去不了少:“陛下说,诗中文采意境皆不及辛翁《青玉案?元夕》。胜在高端大气,隐见王者气象,帝王之风范……”
咿呀!
那病怏怏的皇帝竟如此厉害?
这,这高端大气上档次!
这王者气象帝王风范!
要死了!不带这么敏锐的!这还怎么玩啊……
隋尊就是隋炀帝,他本就是个皇帝,有皇帝范儿太正常不过!
问题是:
这都能看出来?
别人咋没看出来?
好,就算别人看出来不敢说,那她自己读了那么多遍都背过能默写了,怎么就没看出个王霸气象呢?
而且,那么多教材啊教课书啊。也没提这个碴儿啊?
正解不都是皇帝在楼上看着花灯美景火树银火不夜天,感慨时光流逝……
没出口的心声是:
我真得还想再活五百年哇……
居然能解出别的来,难道做了皇帝的,冥冥中就有某种密码可以互通有无?
不在其位就得不到传承?
锦言杯具了——
在这里,皇帝老儿说你的诗里有王者之气。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要造反!有谋逆不臣之心!
砍一颗脑袋是不够滴!
之前还惋惜水无痕一家为了张总统选票白白丢了性命,不会自己也这么悲催吧?
这诗,揉碎了掰开了,挨个字琢磨,哪有皇帝陛下说的那个意思啊?
你就是兴文字狱,好歹也得找个“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的由头吧?
……
任昆面无表情地盯着锦言,看那张粉嫩的小脸上神色瞬息变幻,他一点也没有恶作剧的心理负担——
这丫头!
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偏不论何时,但凡有事,她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四平八稳波澜不惊,随机而变,冷静理智,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样子……
是讨喜还是不讨喜,任昆竟无从分辨。
明明他是极其讨厌女人遇事张慌,只知悲啼哭闹,无事无补,不懂不知解决之道,只一味地依赖别人,等着别人帮她。
明明是极其讨厌的。
明明是极欣赏她这种遇事沉着有主见的,懂借力善沟通能问策,却不依赖任何人,机智独立地去解决自己的问题……
明明是极喜欢的。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