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融这事儿太复杂了,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也不是随便遇着一个人就能说的,不然传到那位的耳朵里,免不得要说他心怀怨念、不知足什么的。这分寸她拿不稳,就不乱开口了,留给裴融自己把握。
裴融微微一笑,给袁知恩斟满杯中的酒,轻言细语:“多谢您啦,我们夫妻现下吃穿不愁,自在好过,没什么可求的。我们照顾陈二哥夫妻,那是敬重他们为人,与他们相处得宜,并不是想要他们还人情。”
袁知恩皱起眉头打量他一番,突然拍了桌子:“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老袁!”
众人全被唬了一跳,潘氏嗔道:“舅舅!好好的吃着饭,谁又看不起您啦?真是的!”
袁知恩眼珠子转了两轮,突地又笑了:“也是,这不知根不知底的,也谈不上谁看不上谁。这么着吧,以后有需要了,就和二郎夫妇说一声。来,喝酒,不醉不归!”
檀悠悠和潘氏没和他们一桌,各自摆了个小桌子,拣些自己爱吃的东西慢慢地吃,檀悠悠还让陈家的老车夫去隔壁家里取了一壶果子酒过来,姐妹俩慢慢对饮。
喝到月上中天,那边突然唱起来了,檀悠悠起身去看,是袁知恩用筷子敲着碗,唱的莲花落,是乞丐讨饭吃的那一套。
檀悠悠颇紧张,只怕迂腐讲规矩的裴校长难以容忍,出声指责啥有辱斯文什么的。谁想裴校长一言不发,只默默将袁知恩杯中的酒给斟满了。
潘氏叹道:“向光也没你说的那么迂腐嘛。”
檀悠悠道:“或许他只针对我。”
潘氏抿着嘴笑:“爱之深恨之切,所以要管你,巴不得你十全十美。”
檀悠悠懒洋洋地道:“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啊?他自己就不是。”
说着说着,那边又吵起来了,这回是裴融的声音最大,是和陈二郎就《尚书·顾命》一文的释义发生了争执。檀悠悠是个半文盲,潘氏是个文盲,只听见满耳朵的之乎者也,就放弃了,由着他们去吵,自己去吃喝说笑。
等到酒酣饭饱,已近三更。
裴融醉意朦胧,和袁知恩、陈二郎抱拳告辞:“明日来我家做客,我让我家娘子亲自下厨款待几位。”
袁知恩笑道:“你家小娘子若是不肯听你话呢?”
裴融瞟一眼檀悠悠,铿锵有力:“她敢!”
檀悠悠笑得像朵花似的,温良乖巧地扶着裴融,低眉顺眼:“是的,我不敢,我可怕夫君了。”
袁知恩哈哈大笑:“好有趣的夫妻。”
从陈家出来,檀悠悠就把裴某人丢给小五:“夫君说是要去书房住。你记得把他洗涮干净,伺候好。”
小五殷勤地答应着,果真把裴融扶去了书房。
次日一早,檀悠悠睁开眼睛,惊见本该在书房的裴某人竟然躺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