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蓁轻轻挣脱他的手,道:“我是大夫,但我不是神仙,而且,他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
独孤平听了她的话,猛地抬头,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原本就已经苍白的脸,蒙上了一层灰暗色。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退后一步,脚下一软,便跪了下来,伏在地上,肩膀不断地抽搐着。
梁氏就跪在他身边,神情平静,没有一丝悲伤,眼底更没有眼泪,只是在阿蓁走过的时候,她忽然抬头,眼底生出一丝怨毒。
阿蓁坐在床边,握住老爷子那树枝一般苍老的手,手指没有一点肉,只像是一层皮包着骨头那样,瘦得让人觉得恐怖。
“我来了!”阿蓁俯下身子,轻轻地在老爷子耳边说了一句,她的两根手指,轻轻地摁住他手中脉搏,然后用力一压,老爷子的眼睛倏然睁开。
他的眼珠子有一层灰白的东西,但是瞳孔还很清晰地倒映着阿蓁的模样,他努力地想撑起身子,却是没有力气,只能够轻轻地反握住阿蓁的手,“你……”
他想说你回来了,但是终究说不出来,只能这样静静地望着阿蓁,悲伤,难过,绝望。
这个老人,有过叱咤风云的时候,但是,在他的晚年,他被自己的儿子伤透了心,再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阿蓁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唇,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吩咐,让阿蓁保护独孤朗。
阿蓁点点头,“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
“嗯……”他舒了一口气,眼底所有的复杂的神色都消失了,静静地环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子孙们,苍凉一笑,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还没断气,但是,已经是入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一刻钟之后,他的胸口再没有起伏。
阿蓁摸了他的鼻息,宣布道:“爷爷走了。”
哀哭声顿时响起,不管这些人平日里对老爷子有无感情,目睹亲人的离去,多少还会有些触动,眼泪,其实是很廉价的。
哭得情真意切的除了独孤朗,还有刘氏。
独孤平没有哭,他只是静静地跪在地上,眼底空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没了神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悲伤,当日生葬,他心里从没产生过这种情感,这种难受,但是现在,像是中了魔一般,竟觉得心头的肉像是被挖了一般,空荡荡的,找不到半点依靠。
这种感觉,像极了灵儿死的时候。
梁氏是第一个站起来的,她吩咐下去,让人准备丧事。
但是吩咐完之后,她又面无表情地看了陈氏一眼,“忘记了如今府中是你主事,你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
陈氏巴不得她去管这事儿的,如今国丧期间,民间许多活动都不得进行,这丧事操办成什么样子才能既不和国丧冲突又有面子呢,她正头痛着,如今梁氏愿意把此事揽了去,她哪里会阻止?
当下便说:“大嫂莫要这样说,您是长子媳妇,公公的丧事,由您来操办是最合适不过了。”
梁氏嗯了一声,领着管家便出去办事了。
虽说是国丧期间,但是独孤家在京中虽然算不得是什么大户人家,到底家产殷实,加上客户众多,所以丧事也不能随便草率,梁氏便请了道士入府为老爷子超度。
阿蓁作为孙女,也是要守灵的。
守灵当夜,看见了一个熟人。
她穿了一身灰青色的道袍,长长的袍子拖曳在地上,袖子宽广,一身仙风道骨,细看她的面容,竟然是苏风。
她仿佛不认识阿蓁一般,见了她也只顾擦身而过。
阿蓁喊了一声,“苏风。”
苏风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底有淡漠的嘲弄,“想耻笑我吗?”
“没有这个必要,只是想警告你,不要在我府中闹事,否则,同门情谊也无情可讲。”阿蓁硬声道。
“我们何时有过同门情谊?”苏风冷嘲道:“你是高高在上的掌门宗主,我只是卑贱到地下的尘埃,不在一个高度上,你对我没有情面可讲,不是正常的吗?”
阿蓁冷冷地道:“你也不必出言相激,从你杀我那一刻起,我们之间的所有情谊都烟消云散,你我也不需要如此虚伪。”
说完,冷冷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