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角余光看到冷子昊远远走来,身边跟着沈路和春意。
敬贵妃起身,缓缓走过去,与冷子昊说了一句话,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冷子昊望向我的眸光特别的森冷阴寒,但是他没有上前,只是默然牵着敬贵妃的手,渐行渐远。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牵着我的手走,如今回想起来,却仿佛仿若隔世。
一直知道他与敬贵妃恩爱,只是亲眼所见,心中还是紧了一紧,然后便是绵长的疼痛。
我命宫人去传春意过来,仔细问了问,果然冷子昊明日召见穆潼哥哥。
听春意的口吻,冷子昊确实要对穆潼哥哥下手。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连夜去找冷子昊。
冷子昊今夜翻了敬贵妃的牌子,我跪在正霄宫门前,足足两个时辰,他都没有出来见我。
到了子时左右,天空便开始下了暴雨,夏日的暴雨总是突如其来,春意和沈路劝我离开,我怎肯走?
在这大周王朝,除了我两个儿子,便只有穆潼哥哥是我的亲人了,我不能让他死。
我生下君阳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济济死的时候又大病一场,如今淋了雨,不过半个时辰,我便觉得头晕,身子虚软。
我支撑着身子,勉强跪着,看到正霄宫殿外羊角风灯被暴风雨吹乱,雨珠慢慢成了雨线,我几乎不能视物。
他终究还是传召了我入内,在我跪了三个时辰之后。
我没有办法站起来,是春意与沈路扶着我进去的。
寝殿内有奇异的熏香萦绕,我呼吸了几口,便觉得气息有些急速,我想许是我跪了太久的缘故。
他半躺在床上,上身不曾穿衣,头发散开披在胸前,敬贵妃被他拥抱在怀中,长发凌乱,妩媚清丽,殿中有欢爱过的暧昧气息。
我心头,又像是被千支细长的针扎入,痛得连呼吸都提不起来。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不爱他了,但是,原来只是我高估了我自己。
他眯起眼睛看我,口气十分冷淡,“你跪了三个时辰,为了什么事?”他分明是知道的,但是却要问一问我,我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头上的水珠不断地往下滴,虽然不是严寒天气,但是被雨淋了许久,我还是忍不住浑身打颤,连声音都是颤抖的,“皇上,臣妾知道您明日召
见淮安候……”
“然后你是来求朕不杀他的,是不是?”他的声音仿佛外面的冷雨落入琉璃瓦顶的声音,清晰而寒冷。
“淮安候无辜牵扯进你我之间,我与他,并无私情。”我知道他不会相信,但是这是我头一次为自己辩解,我希望他相信。
“是吗?”他果然是不相信,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只是皇后没有记错吧?朕当日亲口听到皇后承认你所爱之人就是淮安候。”
“那不过是臣妾故意气皇上的。”
按照我以往的性子,这句话会决计说不出来的,但是为了救穆潼哥哥,我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下床,赤脚走向我,殿中四方齐整的白玉地砖行走无声无息,他站立我面前,然后扶起我,与我四眼相对,声音十分轻柔地说:“旌德,我留你皇后之位,是看在淮国皇帝的份上,你乖乖地回宫去,还能有口安乐茶饭可吃。你知道吗?朕本想废了你立敬贵妃为后,但是念在是朕的患难妻子,朕不想对你过于无情,朕要杀淮安候,并非是因为你,你爱谁,对朕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你已经不在朕心中了
。”
我浑身皆冷,脑中已经无法思想。
他命沈路强行送我回去,并且下了禁足令,不许任何人进入我梅园,也不许我踏出梅园一步。
翌日,我得到消息,冷子昊赐酒淮安候,淮安候是被抬出宫去的。
我命身边的人去打探,打探的人回来说,淮安候府中正在准备丧事。
我害死了穆潼哥哥了。
我抱着两个孩子,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我选择跳离台,不是临时决定。
我唯一愧对的就是两个孩子,但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这些年,我很辛苦,我想自私一次。
皇宫家宴,我妆容精致,少有地上了脂粉,穿着我少女时候最喜欢的绯色衣裳。
我从铜镜里看到那张即便上了脂粉依旧略显苍白的脸,我已经不是那年在梨花树下站立的少女了。
我仿佛能听到穆潼哥哥在我耳边笑骂我傻丫头,为我整理鬓边的发丝。
我暖暖一笑,穆潼哥哥,今生我注定亏欠你了,我必须要去地府,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跳下离台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冷子昊惊痛的眼神,他向我冲过来,喊我的名字,但是,我已经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