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大眼睛看着我,笑了笑,并不说话。
我觉得她笑得很凄苦。
我也觉得自己很荒谬。
我凭什么问她?我自己那么多的妃子,我冷落了她,为了我的帝位。
但是我确信,终有一天,我会只守着她的。
旌德生产前的两日,高贵妃去了梅园,跟旌德禀报她怀了身孕。
当时我没在皇宫,而是去了军营,因边关战事吃紧,我朝支援大军马上就要出发了。
我回来的时候,旌德已经临产了。
沈路告诉我,高贵妃去找了她之后,她连续两日没有吃过半点东西,也没有睡觉,只是一味地坐在廊前看即将开放的梅花。
那一年的冬天,真的很冷。
冷得叫人无法忍受。
旌德难产,我的世界仿佛变成了一片血红色。
那是煎熬的时刻,在产房外,我听到旌德凄厉的喊声,我的心也碎成了一地糜烂的梅花。
我冲入产房,看到仿佛从大水里捞起来的旌德,汗水浸透了她,她的脸色和宣纸一样惨白。
两日两夜,孩子终于出生了。
我不愿意看那坏小子一眼,只抱着旌德,鼻子酸得很,雾气不断腾起,我的女人,为了我的受尽了苦头,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在产房里宣布册封她生的孩子为太子,我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报答她对我的好,这是我唯一想到的。
旌德并不是那么的高兴,但是因着我多了时间陪她,她的脸上才终于有了笑颜。
在太子出生后的那段日子,我和她过得很幸福,是小心翼翼的幸福,我不许任何女子去打扰她,我也不见任何后宫嫔妃,只一心一意地陪着她。
这段幸福的日子没有维持太久,在高贵妃临产前的一个月,高相爷入宫见朕,他与高家的一众子弟跪在朕的面前,恳请朕去看看高贵妃。
我对高贵妃也有一份愧疚之心,因为,我不曾爱过她,却知道她是爱着我的。
我可以花点时间去陪她,却不能给她我的爱,我的心已经被旌德填满,再没有多余的位置给其他女人。
幸福满满地从我身边一点一点地剥离,旌德已经不太想见到我了,她最欢喜的就是看到穆潼入宫。
我开始怀疑他们之间有点什么。
孩子一天一天长大,但是不要我抱,反而是穆潼抱他的时候,他会咯咯咯地笑。
孩子三岁的时候,我与旌德之间的嫌隙,已经越来越大。
我依旧爱着她,但是我却感觉不到她爱我。
我很痛苦,我曾不止一次地问她是不是不爱我了,她没说,只是用那样疏离的眸光看我,我觉得她虽然在我面前,我却触摸不到她。
那年的除夕夜,后宫设下家宴,君阳与睿亲王的儿子在玩耍,高贵妃的身边的宫人不小心洒了水在君阳身上,春意马上帮孩子换衣裳。
脱了鞋袜之后,我看见君阳的脚板底下,赫然有几粒红痣,排列成七星阵。
当时陈天师跟我说,这是脚踏七星之相,是日后帝王的命。
我很高兴,握住旌德的手说我们的孩子脚踏七星。
旌德笑笑,没有说话,只是我却看见母后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睿亲王却在这个时候说仿佛淮安候也是脚踏七星。
我的血液顿时凝固成冰。
当夜回到梅园,我逼问她,君阳是不是穆潼的儿子。
旌德哭了,哭得力竭声嘶,很委屈。
春意前来指责我,说我不该怀疑旌德,我见到旌德的眼泪,也慌了神。
我始终深爱她,她的眼泪让我疼痛。
我不敢再怀疑她,但是我的心很慌,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陈天师让她的徒弟入宫,那是一个乖巧安静的女子。与她在一起很平和,她宫中长期燃点着一种熏香,这种熏香,让我觉得所有的烦恼都褪去。
我册封她为敬贵妃。
我只是爱留恋她宫中,却不曾爱过她。
当然我觉得她也不曾爱过我,因为我来不来,她都是那样的安静的神情。
旌德与我之间,越来越陌生了。
她甚至不愿意我碰她,我也与她起了好几次的冲突,她对我再没有笑脸。
她仿佛只愿意看到穆潼和云清妩。
终于有一次,我看到穆潼抱着旌德,我像个疯子一样掐着她的脖子逼问她,她神情平静地跟我说她爱上了穆潼。
那一刻,我分明听到我的心碎成一片片的声音。我恨旌德。我恨穆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