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爷子睁开微闭的眼睛,淡淡的看着纳兰子建,良久没有说话。他当然了解自己这个外孙,三岁能背《论语》,四岁会心算,五岁能作诗,七岁读哲学,十三岁就读完了纳兰家的藏书。当年,他本想让这个外孙进入中科大少年班成为国家栋梁人才,但纳兰文若眼里只有家没有国,硬要把他雪藏起来自己培养。从7那个时候起,他就担心纳兰子建走上岔路,平庸的人走上岔路不可怕,因为平庸的人再坏破坏力也有限,但聪明的人一旦走上岔路,带来的破坏将是成千上万倍。
“我并不是个喜欢唠叨的老头子,但是从你小的时候开始,每次你到我这里来,我总是抓住机会给你讲国家情怀,讲先辈们的英雄壮举,讲咱们的民族,讲咱们兴衰更替,就是想让你脱离纳兰家的狭小格局,把目光从家族移到国上面来”。
朱老爷子脸上带着深深的失望,“因为我一直担心,担心你才不配德,德不配位,怕你终将酿成大祸”。
“外公,我没有忘记”。:“我所做的一切并不只是为了纳兰家。这些年我翻遍古今中外的典籍,查阅了无数的案例,为的就是找到一条可以让华夏加快复兴的道路”。
朱老爷子缓缓的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那你找到了吗”?
“理论上找到了,还需要实践”。纳兰子建跪在地上,昂起头,眼中满是笃定自信。
朱建民满脸怒意的盯着纳兰子建,“老爷子,不要听着小滑头胡说八道”。
“让他说”。朱老爷子淡淡道:“我这一辈差不多都死了,没有死的也快了,华夏复兴的未尽任务终究得靠他们年轻人去完成”。
纳兰子建振振有词道:“国家的根本在经济,经济的根本在企业,欧美之所以强大,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又很多伟大的企业”。
朱老爷子和朱建民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纳兰子建的话,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眼界格局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知道这只是纳兰子建的开场白,真正的核心还在后面。
纳兰子建接着说道:“遍观那些伟大的企业,几乎全部都是上百年甚至几百年的企业,即便因互联网时代的浪潮涌现出了大量巨无霸新兴企业,但只要深挖其根源,他们背后的资本仍然与那些传承久远的企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些企业的核心不是欧美国家所标榜的自由市场经济,其根本模式也不是所谓的股份控制职业经理人代理,更不是民主制”。
见两人的目光中多了一抹好奇,纳兰子建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的说道:“是家族制”!
“荒唐”!朱建民怒喝了一声,“绕了半天,原来你是在为你们这些财阀的存在找理论支持”。
纳兰子建摇了摇头,“如果世界上有一种适合所有企业长久发展的模式,那就只有家族制。华夏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早已尝试过所有的模式。周朝的分封制实
际上就是一种股份制,战国时期,苏秦挂六国相印,公孙衍在魏、赵、韩、燕、中山国都当过宰相,那个时期,今天做齐国宰相,明天做魏国宰相,实际上就是一种职业经理人制度。西方国家鼓吹的那一套现代经济理论,华夏老祖宗早在几千年前就玩儿过了,而且早就证明玩儿不通”。
“而世家、家族不仅有血脉凝聚和共同的精神传承,更重要的是那是自家的产业,他们会比任何职业经理人都上心,哪怕就是某一代蠢了点,但长久形成的规则能最大限度的保障这艘大船不偏离航向,九头小猪向一个方向拉,也远远好过四匹大马朝四个方向拉”。
朱老爷子淡淡的看着纳兰子建,“财阀做大,控制经济运行的方方面面,这是一种新的剥削制度”。
“外公,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也不存在没有剥削的社会。但,可以做到相对的公平”。
“怎么相对的公平”?朱建民曾经主抓过经济,虽然对纳兰子建的谬论很不屑,但也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自圆其说的借口。
“我们华夏有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文化优势。欧美的价值观是利益至上,他们的家族企业可以做到赤裸裸的剥削,但是我们不会,我们的文化土壤天然讲求包容共生,讲求达则兼济天下,哪怕就像吕家这样的家族,不管他们内心里多么渴望利益,但仍然要把‘有德之家’这块牌匾挂在门前,这可以说吕家是伪君子,但只要伪君子懂得克制,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又有什么区别”。
朱建民冷冷一笑,“你的意思是把国家经济放任给一帮靠‘道德自觉’的商人,他们行善还是作恶,全靠自觉”。
纳兰子建再次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文化土壤是根基,国家手段是保障。及扶持鼓励,又制度约束,再就是价值引导,三管齐下。华夏文化根植在每个华夏人的基因中,实际上不管小商小贩还是豪门财阀,骨子里对国家、政府是充满了敬畏的,只要抓住这个心理,就能把大家拧成一股绳,共同推进华夏复兴。”
纳兰子建看向朱建民,“三舅,如果把豪门财阀看做是小家族的话,国家也是一个大家族,是整个华夏人的大家族。西方国家那一套经济理论制度并不适合我们,我们可以学,但要辩证的吸纳”。
“荒谬,你这是在开历史倒车”!朱建民怒气冲冲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