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子邈将八纪跟自己透露的“机密”转述给锦宜:“姐姐,八纪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你说这件事是真是假?”
锦宜稍微松了口气:“原来是小八爷说的,他小孩儿最会胡思乱想,何况这是无凭无据的事,只是他的推测,难为你居然当了真!”
子邈道:“我可不敢耽搁,八纪还说……”
锦宜见他眼珠乱动,催道:“还说什么了?你快讲。”
子邈闷闷:“八纪还说,不管是不是当太子妃,只怕姐姐跟林哥哥是没戏唱了。”
锦宜紧闭双唇。
先前不顾脸面跟雪松提起终身大事,就是怕桓素舸不明究竟自作主张,可现在看来,事情仍不免要出岔子。
锦宜不肯全信八纪的话,毕竟那孩子口没遮拦,又精怪的很,难保他是编出来吓人的,可锦宜又清楚,八纪再人小鬼大,这些事关姻缘的话,若非亲自耳闻,他自个儿编不出来。
次日,锦宜总算找了个机会拉住雪松。
“爹,上回跟你说的事,你同夫人说明白了?”见雪松不解,锦宜提醒,“林家的事。”
雪松想起那夜桓素舸提醒自己的话,顿时面有难色,却仍笑说:“不是告诉你了么,都说过了。”
锦宜道:“那爹……在外头有没有听说什么风言风语?”
“风言风语?”雪松不解。
锦宜不想把子邈跟八纪卖了,便说:“就是有关女儿亲事的传言。”
雪松皱眉想了想,摇头:“没有呀。”
虽得雪松否认,锦宜却不敢放松,雪松是有名的后知后觉,在工部本部,一件新闻传来传去,到雪松耳中,那新闻多半已可以改叫“陈年旧事”了。
锦宜只得叮嘱雪松,再同桓素舸仔细商议。有什么消息即刻告诉她。
雪松的确跟桓素舸商议过,但是商议后的话,他却有些难对锦宜启齿。
眼见过了冬至,到了新年。
往年,但凡到了新年的时候,林家都会派林清佳来行礼。
雪松的避而不答,林家的讳莫如深,所谓“太子妃”的空穴来风,锦宜心里的疑虑犹如雪球般越团越重越大,又像是压在天空的阴云,沉甸甸地让她面上的笑都少见了。
锦宜也跟雪松一样,开始狐疑,他们后知后觉地醒悟,跟林家的这“亲事”本是出自两家的默契,但这份默契,建立在两个年青男子酒酣耳热之余的话,甚是不牢靠,这么多年来,林家虽逢年过节,殷勤备至,亲密如故,林清佳也时时登门,但催此事却并未提过半句。
反看郦家这边……当初一团心热从未细想,如今回头寻思,不由几许心凉,背上微微地泛冷。
这段日子锦宜过的极为煎熬,生怕耳畔跳出“太子”两个字,而自从那日子邈说过后,侥幸再也不曾听过有关这两个字的种种,也算是不幸中的唯一幸事。
新年这日,从清晨到傍晚,林清佳并没有出现。只有林家的管家,带了几个下人,送了些年礼。
晚上,锦宜来见桓素舸。
年底这些日子,桓素舸也甚为忙碌,先前又回了桓府一趟,只不过这次并未带郦家的人。
锦宜进门的时候,里屋养娘正在给桓素舸轻揉面霜,屋内散发着一股昂贵的清淡香气。
锦宜等了足足小半个时辰,里头才叫她进内。
桓大小姐精心保养过的脸越加容光焕发,她吃着煲好的燕窝,浅笑看锦宜:“我敷脸的时候,不能被打断,早叫人先让你回去,怎么,是有急事?”
锦宜看了看她身边的奴婢们,欲言又止。
桓素舸善解人意地挥手,众人默然而退。桓素舸道:“说罢,倒是让我好奇了。”
锦宜方道:“父亲前日跟我提了一句,说是这些日子有不少上门提亲的,他叫我放心,说一切都有夫人斟酌处置。”绷着头皮紧着脸说了这两句,身上已如近火。
桓素舸听她主动提起,却并未有其他异色,和颜悦色:“不错,的确有些个,本来想跟你商议的,……如何,你有什么看中了的人?还是有别的想法?”
锦宜道:“我……”她咽了口唾沫:“先前郦家跟林家曾有过口头之约,不过年岁长久,也不知还做不做的数,这数年林家对郦家很好,我心里想着到底要确认此事才好,免得人家当了真,咱们却撇开了,岂非是郦家失信于人。”
桓素舸含笑表示赞许:“你考虑的很周详,这是关乎郦家声誉的事,的确要做到仔细,免得落人口实……”
锦宜听她同意,心头宽慰地一摆,只是那口气还未吁出,桓素舸又道:“但你只管放心,林家不会怪咱们的。”
锦宜抬头,不解何意。
桓素舸眼底闪烁忧悯之色:“我本来想让你父亲告诉你此事,大概他有什么顾虑,或怕你……伤心,故而没跟你说明。”
锦宜仍旧不懂,却本能嗅到一抹不祥。
桓素舸叹息:“听说……林公子要跟吏部朱尚书家姑娘订亲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正在走万丈悬崖之上的独木桥的人,经受着狂风骤雨,提心吊胆步步小心翼翼,却突然横空出世来了一只手,将她用力推了一把。
“不,不会……”眼睛迅速泛红,锦宜如捉住救命稻草般做最后的喘息:“是不是误传?”
“怎会是误传?我得来的消息再确凿不过,”桓素舸凝视着她:“你可知道这门亲事的保山是谁?”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锦宜失神,她身不由己地听桓素舸幽幽地说:“不是别人,正是我们那府里的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