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海城此次金融会晤即将召开,而此番王氏这边已经派出代表出席。
余安安庆幸道,“幸好不是副总,不然又是一场没完没了的应酬……”
一直跟随在林蔓生身边多年,余安安其实也知晓,她一向不爱这些热闹场合。只不过,却也发现连日来她愈发忧心。
蔓生瞧着日期,距离会晤举办之日越来越近,“保利这边是由谁出席?”
“当然是尉家三少……”余安安不假思索回道。
“是他……”蔓生的语气平平,也像是早就料到,可是这样一来,却是躲不过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余安安有些愕然:副总究竟在说什么结果?
唯有蔓生知道,当尉孝礼于会晤上相逢林书翰。有些躲不过的事情,如同倒数计时会被彻底揭开。
她已然做好了准备,却还是会有一丝忧虑。
……
深夜里的颐和山庄寂静无比,唯有亭灯还亮着一簇光,一辆私车缓缓驶入。
是尉孝礼以及岑欢归来。
自从宝少爷搬离后,山庄内就像是死寂一般,静得简直出奇。
而尉孝礼又忙于公务,所以鲜少出入。今夜也是因为应酬结束得早,所以才有空返回。
周管家急忙上前呼喊,“孝礼少爷,您回来了,要不要为您准备一些宵夜?”
尉孝礼不曾回声,岑欢则是道,“周管家,简单做一些。”
“是……”周管家立即吩咐照办。
岑欢又是陪同尉孝礼来到茶厅内静待,夜里边应酬不过是觥筹交错间一杯又一杯喝酒,哪里能用到正餐。好不容易结束,也是要补上一餐,她轻声道,“孝礼少爷,您先坐着休息一会儿。”
“把文书给我。”尉孝礼入座后,却继续投入于工作中。
“孝礼少爷,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岑欢想要劝说,可是尉孝礼直接伸出手,示意她将文件快些递上。
岑欢只得递过文书,放入他的手中。看着他凝眸在审阅,而她却是欲言又止。僵持了片刻,她还是开口道,“孝礼少爷,马上就要召开会晤了……”
尉孝礼默然以对,下一秒听见她询问,“您会当着林家少爷的面谈起当年的事情吗?”
尉孝礼不曾转移目光,依旧落在文件上,“岑欢,你说我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很是明显,他不会轻易放过!
可是,岑欢却是慌忙,几乎是鼓起勇气道,“孝礼少爷,我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
“你不要对我说,是想求我守口如瓶!”她毫无遮掩的开场白这样愚蠢,尉孝礼哪能听不懂。
岑欢也深知此事,她不该如此,可还是道,“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林家少爷……”
“还真是为了这件事来求我!”尉孝礼冷了声音,“你告诉我,我又凭什么要去当这个好人?放弃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
岑欢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明,但是她已经能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也清楚倘若尉孝礼彻底向林书翰揭开,那么势必会让林蔓生两难。
而这样一来,势必使得王燕回以及王父之间的关系更加僵持。如今的王燕回已经在对抗王父,几乎要将其彻底扳倒。
尉孝礼正是要抓住此番时机,最终成为坐收渔翁之利之人!
“……”岑欢哑然中,尉孝礼对上她道,“我没有这份善心——!”
他是决心已定!
……
岑欢有些慌乱,不顾一切道,“孝礼少爷,我从来都没有求过您什么,就这一次,求您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林家少爷!”
她屡次相求,让尉孝礼放下了文件,眸光终于落定在她的身上。是她站在自己面前,殷切渴求的模样,真是让人感到不愉快,“难不成你是看上那位林总了?”
“不!怎么会?”岑欢当下否认,“我只是……只是……”
对于那位林家少爷,岑欢几乎没有任何接触。就连相见,也不过是公事场合有过几面之缘。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相求,可能只因为那天在保利总经理办公室内,亲耳听见他们两位尉家少爷当面对质,她竟产生了一丝不忍。
“只是觉得蔓生小姐这一路走来,实在是不容易,我不忍心……”岑欢道出心中所想。
“呵……”尉孝礼冷笑一声,“我早就说了,女人用情就会愚蠢!林蔓生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需要你来求情,需要你这份不忍心?”
若真要寻求一个原因,岑欢记起林蔓生的时候,从初初相见开始就觉得莫名亲切。许是因为,她虽然是千金小姐,却从来不摆架子,待她也是极好。
还有宝少爷……
“我也是看着宝少爷长大,不想两家的舅舅以后闹成这样……”岑欢又是道,“孝礼少爷,您也是宝少爷的亲叔叔,您难道就忍心?”
想到少年时常沉默的样子,尉孝礼眉宇一皱。
刹那,尉孝礼反问,“岑欢,现在是你求我!你拿什么求我?”
她还能拿什么来相求?
岑欢思来想去,却唯有想到唯一的条件,“我愿意一生不嫁,永远留在孝礼少爷身边!”
在他面前伫立的纤细身影,正用一双眼睛认真凝视自己,无声中是他朝她招手。
岑欢上前去,他却一下扶住她的腰,她来不及反应已经跌入他的胸膛。
他的吻立刻覆下,狠狠吻上她的唇,厮磨缠绵……
这座茶厅渲染上一层绯色,半敞的门外是周管家前来送宵夜,却因为瞧见了厅内一幕,惊得赶紧掩门退走。
……
本次金融会晤历时三天,在三天后圆满落下帷幕。
有关保利尉总尉孝礼的头版新闻,又是成为近期热议。
蔓生还在等待结果。
就在会晤结束后,林书翰前来红叶公馆告知她,“姐,这边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要回宜城了。”
默了下,林书翰又道,“她也会一起去宜城。”
口中的那个她,除了方以真,不会再有第二人……
可是,蔓生发现除此之外,却是一切太平安然无事!
尉孝礼竟然没有趁胜追击,这是什么缘故?
……
次日正逢周末,蔓生带着宝少爷前来机场。
他们是来送行。
“姐,你怎么和小宝一起来了?”林书翰瞧见他们到来,也是诧异。
明明说了,让他们不要送机,怎么还是来了?
方以真更是感到局促,“蔓生小姐,宝少爷……”
“书翰舅舅要回去了,所以我来送机,舅舅不高兴吗?”宝少爷问道。
听见少年发问,林书翰哪里还会有意见,“当然高兴了。”
蔓生则是微笑道,“昨天我一对小宝说,你们要回去了,孩子就说要来送你们。还说,方阿姨突然消失不见了,他想来看一看。”
方以真是惭愧的,因为辞职一事连自己都措手不及,“对不起,宝少爷,是方阿姨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一声……”
宝少爷戴着棒球帽,酷酷的少年瞧着面前站在一起的两人,忽而开口道,“原来书翰舅舅和方阿姨是一对!”
少年是童言无忌,却闹得他们没了声音。
“小宝,你渴不渴?舅舅带你去买饮料……”林书翰一下牵过少年的手,就带着他前往机场大厅内的便利店。
“书翰舅舅,你和方阿姨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宝少爷跟随着他前行,一边不忘记追问,“还偷偷的不说出来!怪不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方阿姨眼睛都红了,是不是因为好久没见,所以太高兴了……”
“……”林书翰被这连番追问闹得几乎哑口无言,谁说宝少爷一向寡言?
简直是人小鬼大,句句厉害!
在便利店内,林书翰买了几罐果汁,将一罐递给宝少爷,“要不要舅舅帮你打开?”
宝少爷点了点头,又是道谢接过果汁。
少年捧着喝了一口,好奇问道,“书翰舅舅,很喜欢方阿姨吗?”
“咳咳……”林书翰登时被呛到了,“小宝,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问来做什么?”
宝少爷站在那里,瞧着他道,“我问任翔叔叔的时候,他都有说,他很喜欢安安阿姨!”
任翔和余安安?
林书翰眉宇一凛,他们两个人从前就相识,向来都是恨不得将恩爱昭告天下,又怎么能和自己的情况相提并论?
宝少爷还望着林书翰,等待着回答,林书翰沉默了。
他不曾回答,却不由自主望向了远处正站在一处的林蔓生,最后视线落在方以真的身上。
后方是一片落地窗,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方以真面对林蔓生,已经不知该如何诉说。
可是她微笑着,那张清丽脸庞清澈明亮,“书翰从小就是少爷脾气,虽然有时候莽撞了一些,但他一向也没有恶意。以后我不能经常在他身边,赵妈也不能陪伴,也只有你了。”
“以真,你多担待些。”蔓生又是轻声嘱托。
听到这番话,方以真心中泛起涟漪,无法再平静。其实,聪慧如林蔓生,怎么会不清楚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情人而已。可她却还愿意,这样平静温和的面对,就像是在叮咛交托一样。
这份信任原本不该有,又是从何而来?
她怎能相信,她这样一个背叛过他的人?
一刹那思绪万千,最终方以真唯有道,“我会的。”
……
送行离开机场,车子缓缓驶上高架,宝少爷坐在副驾驶座上朝她道,“妈妈,你让我问书翰舅舅的问题,我刚才有问。”
出门之时,蔓生便叮嘱过宝少爷,一会儿见到林书翰,私底下悄悄问他一声:是不是很喜欢方阿姨。
蔓生倒是有些好奇,“那舅舅是怎么回答的?”
宝少爷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舅舅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方阿姨!看着他是什么意思?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蔓生却是微笑,唯有爱一个人,才会眼睛里有那个人的存在。
“妈妈,你为什么让我问书翰舅舅这个问题?”宝少爷有些不耐道,“只有小女生才会成天喜不喜欢的,好无聊。”
有些话,蔓生不好由自己来问。
而她只想让林书翰知道,他心中的答案其实一直深藏,唯有自己最清楚。
车子一路前行,宝少爷又是提醒一声,“妈妈,六一儿童节的展览会,我有作品在学校附近的展厅。”
蔓生其实已经从老师那里得知,此刻听见孩子叮咛,她高兴应道,“妈妈一定会去看展览!”
……
临近正午的商贸大厦,在会晤结束之后,尉容前来会见主办方。
不久前刚完成总结报告,尉容静坐在会议室内,并没有离去。他抽了一支烟,等候十分钟过后的下一场汇总。
宗泉漠漠走近,“容少,书翰少爷已经带着方以真离开海城。”
这一次,林书翰海城一行,可谓是风光无限。既在会晤上大放异彩,更是拿下了一起项目的合作商谈。只是唯一要紧的,便是这一切太顺利。
“容少,书翰少爷好像没有收到风声……”宗泉低声又道。
当年有关于王父以及方以真,林书翰却依旧不曾得知。
蔓生小姐没有提起,那是情有可原。
因为她十分清楚,一旦这件事情被揭开,势必会牵动许多人,从而不得太平。以林书翰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忍住。
原本冯夫人当年就是在被迫情况下,才和王父有了一夜关系,才会生下了林蔓生。
而作为冯夫人和林董事长的儿子,林书翰怎么可能不忌讳王家,不忌讳王父的存在。
可王父却没有顾及这份父女情!
他既不曾将林董事长看入眼中,也没有将林书翰当一回事。纵然还有林蔓生这一层关系,却还要反过来狠狠打压置于死地,甚至是将锦悦掠为己有!
宗泉还在疑虑,“蔓生小姐忍着不提,孝礼少爷怎么能忍住?”
不曾回答这份疑虑,却好似夺定必然还有下文。弹去一截烟灰,尉容侧脸沉凝,顾不得太多,他漠然道,“走了就好。”
宗泉瞧见容少眉眼之间亦是柔和了几分,就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如今林书翰已经离去,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
保利集团大厦——
江秘书准时前来提醒,“王首席,企划部约了您十分钟后商谈上一回的策划方案……”
那一起策划案,原本早就该处理,但是因为尉孝礼这些日子忙于金融会晤,这才耽搁了。
王燕回起身前去会议厅,当他抵达的时候,尉孝礼已经携岑欢在内。
“今天这么早。”王燕回入座,微笑打了声招呼。
尉孝礼则是道,“当然要早一些,我还没有来得及恭喜王首席,这次和楚氏联手,王氏财阀这一回真是财源广进喜事连连。”
“王首席,什么时候办喜事,可要提前通知我,我一定要去喝杯喜酒。毕竟,我和林副总也是旧相识。”尉孝礼笑着相邀喜酒,“楚冠廷这位准妹夫,实在也是一位人杰。”
岑欢在一旁静坐,瞧着王燕回英俊的脸庞,那份笑意渐冷。
“舍妹一直喜欢清静,这些热闹场合虽然喜庆,可她大概也不会喜欢。所以到时候,也就由她自己高兴做主。”王燕回并没有应下这份喜帖相邀。
尉孝礼扬唇道,“这倒是像林副总的作风,她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只不过,喜事可以不办,总归自家人要出席,到时候,王董事长和锦悦林总坐在一张桌子上,新仇旧怨的,恐怕就要尴尬了。”
新仇旧怨?
这四个字传入王燕回的耳畔,却让整个人清醒。
旧怨自不必提,王父和林父之间的过往事情,一众小辈谁也不想去再回顾,那简直就是耻辱!
可是新仇又是从何而来?
王燕回漠然回望,尉孝礼缓缓道出下文,“我才是要佩服王董事长,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那样明智,所以才会在当时下了决定。只是可惜,有人竟然成了叛徒,反而是去帮了别人……”
那是一支箭猛地射击而来,即便这番话再委婉再迂回,可王燕回还是听懂了!
他是在指,当年林书翰遭遇背叛,其实王父也有唆使方以真?
岑欢更是震惊:孝礼少爷又一次揭开了此事,这次是当着王首席的面!
却见王燕回有些渐冷的笑意,反而回暖,他是这样静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果这是事实,而不是欲加之罪,王首席怎么看?”尉孝礼笑问。
王燕回亦是笑着回声,“公司发展自然有部署规划,商场上起起伏伏也是常事。”
岑欢注意到,他不曾被搅乱理智,所以才会这样沉静,静到会让人心生忌惮!
……
这一整场策划会议下来,王燕回一直都平静依旧。
待到结束,瞧着他作势就要离去,尉孝礼不疾不徐又道,“刚才提起的那件事情,王首席大可以去问一问林副总,至于她相不相信,可就另当别论了。”
王燕回笑应,“多谢提醒。”
一旁的企划部经理面面相觑,始终不解两位大人物到底在商谈何事。
待到周遭的人全都离席,尉孝礼侧目瞧见岑欢正望着自己,“你这是有话要说?”
“孝礼少爷,你不是答应了不提起的吗?”岑欢不禁问道。
尉孝礼却是微笑,“我答应你,不向林书翰提起,可我没有答应也不向王燕回提起。”
岑欢险些就忘了,他承诺的人只有林书翰!
“果然还是王家人,外人面前总是要维护自家颜面。”尉孝礼记起方才王燕回的应对,他是在维护王家,也是在维护王氏财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