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我的样子。”戴孟元转回身来,指着自己,从头到脚,“我没有错,静漪。我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些人对我下黑手,无非是因为我说的做的,都是正确的。所以他们害怕了,他们要把正确毁灭掉,把他们的错误张扬给世人。”
“孟元……”静漪看到孟元脸上浮现出一种激昂的神色。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脸上有这样的神色。在他同他的朋友们聚会的时候,在他站在演说台上演说的时候,她都看到过。可是没有一次,让她觉得如此担忧。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的,他们都和我说过了。看到我身上的伤了是么?”戴孟元撩起袖子。血淋淋的新伤叠着旧伤,“刚进来的时候,他们对我用上了各种刑具。突然他们又告诉我,可以放过我,只要我答应他们的条件。因为有人想让我活着出去。”戴孟元目光炯炯的看着静漪。几乎是逼视的,他盯着她的眼睛。
静漪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我心里想,这会是谁呢?也许是你,也许是我母亲,或者还有旁人!但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关心,想要把我从这里捞出去,最终都要我配合。而我必须坚持我的信仰,只有我和我的信仰赢了,才是真正的赢。所以我不能接受,以出卖我自己、我的战友和我的信仰为交换条件,走出这道门。你能明白我吗,静漪?”戴孟元问。也许是意识到他这样激昂的语调,对静漪来说有些不适合,他的声音变的柔和些,“如果你不能明白,静漪,我想你并不明白,所以你才这样子来了。”
“我明白。”静漪说。
“你不明白。”戴孟元微笑着说。
“是,我是不明白。”静漪承认,“可有什么妨碍呢?对我们有什么妨碍呢?我们的妨碍是这个!”静漪指着铁门。
戴孟元看着她。
“我要你从这里走出去。”静漪说。
“然后呢?”戴孟元问她。
“然后,再去实现你的信仰。只有你活着,那一切才有意义。你才能看到你的坚持和你的相信,变成现实。”静漪大声说。
“他们是不会这么容易放我走的。”戴孟元静静的说,“你太天真了,静漪。你以为是这么简单吗?我出去,一切就都一笔勾销了?不会的。他们会继续利用我的软弱来控制我,再用我来打击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付出高昂的代价,甚至生命……”
“那我们就走,我们离开这里。”静漪立即说。
“离开这里,去哪里呢?”孟元问道。
“去欧洲,去美国,去……去哪儿都行。孟元,我和你说过的,你也答应考虑的,不是吗?”静漪拉起戴孟元的手,她迫切的想要让他体会自己的心情,也能够考虑她的建议。但是戴孟元的反应并不是她预期。她心里一阵发凉,但仍然坚定的说:“不管用什么方式,我都会救你出去。”
“你会与你的家庭决裂的。你用你家庭的力量把我从这里救出去,再和家里决裂?”
“那我也在所不惜。”
“静漪,不需要你这样做。”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这是两回事。静漪,你要明白,我的目标,已经不是成为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我知道,医术救不了国,医术救不了民众的命运——我要从事的事业,不是你能承受的住的。”
“我可以。”
“你连看到我受这么点折磨,你都难以承受。假如有一天,我……”
“不准你说!”静漪捂住他的嘴,“孟元,听我一次劝。不过让你具结悔过而已。换得一个自由之身,卷土重来,指日可待。”
“是么,那么容易?”戴孟元拉着她的手,重新攥在手心里,微笑着问她。微笑,嘴角的伤口裂开,流出血珠子。静漪慌着用手帕给他擦拭,被他阻止,“静漪,你细细看我,告诉我,一个会出卖信仰、背叛同僚的人,是不是值得你冒着那么多的责难和危险来挽救?”
“值得。”静漪肯定的说。
值得,她恨不得对着全世界宣布,她觉得值得。
她觉得值得,她永不后悔。
“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是不会写悔过·书的。我没有错。我不会让这个成为一个一生的污点。我宁可受刑,宁可死去,不会屈服。”戴孟元坚持的说。他看着静漪那苍白的脸,有些不忍心,但仍然说:“这该是你预料当中的答案,静漪。”
“就算为了我,暂时的退让都不行么?”静漪问。
“静漪,这不是能够比较的。你重要,信仰一样重要。”
静漪看着戴孟元,问:“你有没有想过,你愿意为信仰而死……万一你的信仰错了呢?”
戴孟元仰起头来,大笑。
他将静漪拥在怀里,停了笑,说:“那我也甘愿为我的错误付出生命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