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沈舅有些忙,居然吃了晚饭后还得出门,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敬亭少爷,晚上给你留门不?”正收拾饭桌的胖婶儿往外追了两步,手上还抓着筷子。
“不了。估计得忙个通宵,明天早饭也别准备我的了,我在外面吃了再回来。”沈舅穿好外套,从裤兜里摸出香烟,抖了一根叼嘴里,刚摸出火柴就想起苏爹不让在家里抽,重新捏进手心打算出了门再点,正欲转身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一摸头发才想起帽子忘了。
才准备往回走,苏二叔已经拿着他的帽子施施然跨出来,拇指和食指捏着帽檐,背于身后。另一只手略掀长衫袍边,长腿一跨,布鞋无声踏地。动作行云流水又好看。
瑞凤眼轻掀,儒雅。背在身后捏着警帽的手一扬,纯黑色的警官帽就打着璇儿朝沈敬亭面门飞去。利落风流。
——不亏是从小就一起打雀叉鱼的小伙伴。
沈敬亭叼着烟,半眯着眼连躲都不躲,双手插兜身体微躬,一个蹦跶,就把帽子给顶在头上了。斜斜带着,不像个好东西。
苏梦萦啃着李子,坐在厅里通向二楼的木质阶梯上,看得兴致勃勃,啧啧称奇。
摇头晃脑吊儿郎当的样子,也颇不像个小好东西╮(╯▽╰)╭
沈敬亭双手插兜,抬眼向上看了看,然后咬着烟冲苏予然呲牙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略一点头。“谢啦。”
苏予然哼笑,温润的瑞凤眼微弯,“明天回来的时候看看码头有没有海鱼,合适就带点回来。”
沈敬亭微楞,丢下一个‘就你贼精’的眼神后,咬着眼转身朝大门走去,头也不回的随意挥手,懒洋洋的,“知道了。”
动作潇洒雍容。
“……啧。”
苏予然在沈敬亭出了苏家大门后,才轻啧一声,看见胖婶儿去锁门了这才旋身欲回厅内。一回头就看见苏家‘小傻子’正坐楼梯台阶上啃着李子默默咀嚼、静静瞅呢。
“你蹲这儿干嘛。”苏予然踱过去,眼中带笑,温润儒雅,“跟个傻兮兮啃草的兔子似的。”
“二叔。”苏梦萦都习惯自家二叔这种略傲娇有些小毒舌的调调了,不痛不痒继续用散发着可爱的小鹿眼瞅着台阶下的苏予然,“怎么感觉你知道沈舅要去干嘛呀……”
“怎么?好奇?”苏予然略挑眉峰。
“嗯呐~”是苏梦萦伸出右手,小幅度,快速的拍打自己身边的位置。双眼亮晶晶,“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来聊个五厘钱的呗~”
苏予然哑然失笑,嘴上说着“我可是很贵的”,但脚已经慢慢迈了上来,袍角一掀,就在苏梦萦下两阶梯随性的坐了下来,那股子洒脱飘逸半点不输刚才沈敬亭出门时的爽劲。
苏家的人,就没有真正方正的主。
苏梦萦笑嘻嘻,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无意间瞄到一边小花儿同样好奇的眼神,朝她招招手,“小花儿来,一起听。”
小花儿踌躇了一下,没马上动,下意识的看了看笑吟吟的苏予然,再看向胖婶儿。
“去吧。”胖婶儿从她手上拿下碗筷,微微一笑。
小花儿听了,又看看苏予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拘谨坐在最矮的阶梯上。
直到她重新抬眼看向苏予然和苏梦萦后,苏予然才淡淡笑着开口对她说,“你得记住,在苏家,先听老爷的,再来是小姐、我、胖婶儿。”顿了顿后问小花儿,柔声轻语,“明白了吗?”
小花儿忙重新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点头。
“哎呀,这种小事就不用计较了。”苏梦萦笑眯眯,随意的挥了挥手后朝小花儿笑着说,“小花儿快来,我们听二叔讲故事。”
感情是当听评书呢?
苏予然笑睨苏梦萦一眼,并未看站在阶梯下的小花儿。
好在这次小花儿机灵了一把,没等苏予然说话,就上了阶梯,坐在苏梦萦的脚边,恰好和苏予然一左一右,避免了苏梦萦不小心滴溜溜滚下楼梯的隐患。
苏予然什么都没说,只看了小花儿一眼。略带赞许之色,这才缓缓道来是怎么一回事。
就几天前,城西某店铺的伙计被人发现死在城西某个死胡同类,面部朝下,四肢呈自然放松状态,神情略带痛苦之色。等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就四只僵硬。
不过苏予然在说的时候自然是粗略带过了这些太过详细的东西,只说了‘面朝下躺着’而已。
后被鉴定,发现死者后颈处略有乌青。盘查店铺老板后才知道前一天上午,这名死去的伙计曾经和一买菜老头发生过争执,被卖菜老头举着扁担在后颈处打了一下。老人力量有限,当时就只打了伙计一个踉跄而已,别说昏厥或者头破血流了,就连皮都没破一点儿。反而是那老头,伙计被打后,摸了摸后脑勺,转身一拳就揍到老头的脸上。
打得一老人家人仰马翻,被人扶起后鼻子已经鲜血直流了。
直到这个时候店家才来,一看自己店门前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人,心里就一个咯噔,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等扒开人群一看,周围人再七嘴八舌一说,气就已经不打一处来,当场就斥责了店里伙计,并扣了他当月一部分工钱,陪给老人家,这才算完。
伙计气不过,当场就甩手嚷嚷着店家把工钱结给他,他不干了。
店家也气,自打招了这个伙计就后悔了。偷奸耍滑不说,还眼高手低,要不是看在自己和他舅父有点交情,又听他舅父说他身世可怜,幼年就相续没了父母,先由继母养,后对方改嫁就把他当做烫手山芋甩给了舅父,不然早在上工第一天就把他给开除了。
即便是富贵人家也很怕自家出了一个爱赌的不肖子孙,更何况是穷人家。
十赌九输,自古不变的道理。
偏这个伙计却是除了嗜赌成性外,还极其好酒。以前没正经事做的时候又惯和城西的流氓一类混迹在一起,要不是店里实在人手不够,加上没请到合适的人,店家早就想把他给辞退了。
所以就在店门口围了不少人看着的情况下,当场结算了他的工钱,也算是让在场的乡亲做个见证。
第二天,这名伙计就死了。
而那个死胡同恰好距离店家的家住方向不远。
听到这里苏梦萦长长的‘哦~’了一声,“怪不得你会叫舅舅明天早上试着买海鱼,因为二叔你知道他们会去城西码头方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