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伙人浩浩荡荡穿过这店面往后院的住店里去时,坐在这店里一角闷闷喝茶的一个汉子,缓缓放下了茶杯,一声不吭地便将那褐色小褂往肩头一搭,也匆匆往后面去了。而此刻,坐在这店里吃菜的三个汉子,目送着那汉子离开,三人相顾暗暗笑了,也不多言语,顾自继续吃菜饮酒。
福來客栈的老板娘见自己那宝贝闺女将那些官差伺候的服服帖帖,心里稍稍有些惊喜。见女儿捧着那十两的银子过柜台來,一面将账本子扯过來,提笔來记,一面笑着低声问女儿道:“闺女你今儿可开了窍了,这嘴可不笨,那么不好伺候的东西,在你面前都服服帖帖了,你这张小嘴张的,不愧是我的闺女。”
那年轻女孩朝着他娘呵呵地干笑了一下,将银子递了过去,便转身往后院去了。以往都是她娘说她嘴笨,可是,现在突然受了夸奖,反倒沒了什么欢喜。她娘不知道,但是她心里却晓得,这可不是她开了窍,而是那个面皮白嫩的书生教给她的,可是,眼下这书生去了哪里,却又不知所踪了,只是临走留了句话只要听他的,就有的是银子可赚。那书生对姑娘來说也算中意,可是,这句话在姑娘心里更中意的很。姑娘想到这里,那书生白嫩的脸庞便又悄悄浮现在了她的心底,姑娘不禁脸色微微泛红。她往那伙房里去,远远地瞧见那三儿在前头带着那伙官差上斗转蛇形的楼梯。她着三儿那灵动的身板,心里就莫名地高兴起來。毕竟这一天,对福來客栈來说,实在不太寻常,一大早天上就掉下來这样一个俊俏的小伙子,只要能吃饱肚子,甘愿在这里打杂受苦,不但人长得顺眼,这活干的比那些跑堂多年的人都麻利。而这下午又來了这么一单大生意,虽然,人家常说官家的钱不好挣,但是,好歹有这伙人在,那前几天入住的那伙行为诡异的家伙,也就不用她娘天天担心不给店钱了。
那年轻女孩子想到这里,再往那房子侧旁的楼梯上望时,那伙官兵都已经进了二楼去了,而此刻,一个肩上披着褐色衣衫的汉子,正健步如飞地也沿着楼梯上去,还不容姑娘再细一眼,那人便也闪入了一件客房里去了。那姑娘懒得多想,顾自也往伙房去了,早早去安顿那伙官爷的晚饭。
咱们且说那肩头搭了褐色衣衫的汉子,溜进了那间木门半掩的客房,现在已经是到了掌灯十分,可是,里头依旧是黑漆麻糊。那汉子后脚刚进门便将房门关了起來,将最后的光亮都统统关在了门外,屋里陷入了日一片的昏暗,只有门对面那窗户里还依旧有些恍惚的余晖。
“飞哥。”那人站在昏暗中,在他对面,靠墙的一副桌椅上朦朦胧胧有个人影,坐在那里,时不时地有吮吸茶水的声响,这汉子朝着那个方向做了一礼,走近了两步,压低声音道:“飞哥,外面來了一群狗,您打不打紧?”
“一群狗?”只听那黑暗中“叮”的一声轻响,想必是那人将茶杯放在了桌面的杯碟上,器皿相碰发出这轻锐的声响來,那人接着压低声音道:“这里的狗不是死的死,散的散么,那这是什么來头?”
“方才听那狗自己说,是府衙里派下來查办衙门失火一案的,今后就在这里住下了,我着他们一伙人都在后院二楼安歇了,就在您的隔壁。您这是不是对咱们,太束手束脚了,要不,咱们换一家如何?”
“他们來了多少人马?”
“连上本地的那两只狗,共有二十二人,都是清一色的差役打扮。”
那人沉默了一下,那汉子在昏暗中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这突然的沉默却让他觉得这事愈发麻烦了,但是,这担心还沒有多久,就听对面那人微微地笑了,那人道:“不用换了,挪一次窝麻烦多,目标也大。他们办他们的失火案,咱们等咱们的财神爷,井水不犯河水。倒是这伙狗來了,咱们对梁山倒也能省些心了,有他们在,梁山的人即便要动刀,也得掂量掂量。”
“可是……飞哥,这伙人当真在这里住下,日子久了,只怕会察觉出什么猫腻來,到时候,只怕对咱们不好……”
“你们呐,被梁山唬了一跳,就变得前怕狼后怕虎了,你不曾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好了,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无须多言。”那人说道这里,顿了一下,道:“对了,你现在通知下去,告诉老莫和鬼头蛇,让他们这几日小心行事。另外通知,绿皮蛇,叫他那边的人多只眼,盯紧了这伙人马,要是有个风吹草动,便给及时通告。好了,就这些,去吧!”
“是!”那汉子右手按在左胸前,轻轻应了,便慢慢退了出去。
那所谓的"飞哥"着那汉子消失在了门外,这才在暗中点起一捧昏暗的灯火來,提笔写了几个小字,双手这么一撮,从寝帐后面的笼子里,取了一只麻雀,将这撮好的字条放在了那绑在麻雀儿脚上的一个微小信篓里。
一切都妥当了,最后掏出几颗米來,给鸟吃个半饱,便放在窗外,只听呼啦之声,那鸟就展翅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