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继续道:“这是百姓,咱再谈谈那耆长,我晓得那耆长一职是个什么东西,你方才说有些人马,但区区五十余众,就算是往那官兵军营里一丢,就像是一把土丢进另一摊土里,更本就没什么特殊可言。你们也晓得,孟森督监是何等了得的人物,带着咱永兴军路的人马,成千上万余众,照样惨败在我千人的队伍之中,这是为什么?你晓得么!这是天命,是大势所趋,无法逆转的!那些企图力挽狂澜的人,必将付出代价。”那大汉说的极为起兴,一口气涂抹横飞地说了这般多,觉得一时有些唇干舌燥,一眼见侧旁脸前头放着的茶水,便大咧咧地端起茶杯来,也不管那茶叶,试了试水温,便咕咚咕咚地一同混着喝了下去。
李固了,依旧是微微笑着,不留一丝痕迹地转眸了眼那坐在不起眼角落里的史进。此刻的史进完全没有将那大汉的话放在心里,虽然说的是那么回事,但是却不由地有些想暗中发笑,所以脸面上不由地也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史进稳稳地端着杯碟,轻轻将茶叶用杯盖滤着,送到唇边呷了一口,细细地闭目一品,心里暗自称赞,当真是个大户人家,这大红袍被泡的恰到好处,当真是好茶水!
那大汉喝过了茶水,将杯碟叮铃咣郎地置在桌面上,拿手一把抹了嘴角的残渍,那大嘴一张,便继续讲道:“你作为保长,想必也是个聪明人,那千兵万马都死在城外了,他小如芝麻般大的耆长,能兴起多大的风,造起多大的浪,不是我史进吹牛,就他们这些人马,我大军不动,我一人杀他个片甲不留,也绰绰有余!”
那大汉一句话讲完,顿时整个厅堂弥漫起一种诡异的气氛来。那藏身在帘幕之后的神秘人,那只眯起来的眸子,变得多了三分血性,渐渐地越收越紧,狠毒的目光仿佛要刺穿那大汉的五脏六腑。他的双手不由地暗暗攥紧,捏出噼里啪啦的骨骼声响来。
史进的耳力是何等的了得,就是这点不来不易察觉的声响,在他似漫不经心的的喝茶之中,便尽收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史进晓得,没错那帷帐后面是有人的,而且就凭借方才那嘎巴嘎巴地骨节声响,也可以断定,这个人一定对大汉所言不满,更对他的言论狠的咬牙切齿。在迎客的前厅里埋伏人手,偷听言谈,虽然不是大忌,但是却是人人极力避讳的事,而这人之所以敢在保正的帷幕后偷听,一定有着不一般的地位,和保正也必定有着不小的联系,这个人在这招降一事中发挥的作用必然不小。史进心里暗暗将这一切留了个心眼,依然是一副满不关心的样子。
但是此刻的李固脸上却闪过了一丝惊诧,就像闪电一般,划过了微笑的天际。李固不留一点痕迹地定了定神,身子往前微微一倾,明显声线高了半拍,语气也愈发有了恭敬的味道:“您方才说,您就是史进!”李固顿了一瞬间,似乎有些怀疑般地继续补充道:“史家庄,九纹龙史进!”
那大汉将头略略扬了三分,那鼻子一哼,淡淡地道:“不错,九纹龙史进便是我!”
李固慌忙站起来,二话不说冲着那大汉深深地拜了一礼,那大汉也不来扶住,大刺刺地受了。而那藏身暗处的神秘家伙到这一幕,牙齿又不禁咬紧了几分,仿佛那面前的大汉就在自己的利齿之间,此刻正被他咬合地血肉模糊般快意。
李固拜了一拜,立起身来,颇有些激动地又打量了一番那大汉,道:“好汉之名,李固我是如雷贯耳,许久渴望一见,没想到今日却在此相会。方才我见好汉进来,还以为是史进大哥派来的头领,也有些怀疑是上面派下来的官兵,暗自调查我关西镇的忠心。”说着李固不由地微微摇起头来,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您这般大的人物竟然会亲自前来,真当是让我受宠若惊,我这寒舍蓬荜生辉啊!”
那大汉一听这等奉承,又见李固态度的变化,心里愈发骄傲起来,暗自也有些得意。来这史进的名气当真不一般,用起来比金子都管用。大汉想到金子,便想起了今日所来的目的,便哈哈一笑,接过话头来道:“我今日前来,目的方才也说过了,便是要请你归顺我少华山,我们一同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
李固听了,又是微微地笑了,那深不见底的微笑,此刻在史进的心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记,这李固当真也是一号城府深厚之人,这般心思缜密的恰到好处,当真是旁人所不及的。
那大汉见李固笑而不语,得他是一头雾水,但是既然没有拒绝,说明这事还是有的谈的,何况,有史进的名头子啊这里,何愁不成大事。
那大汉想到此处,将气暗自沉住,也静静地等李固的意思。
李固眼那大汉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这话头不接过来,那当真就对不住“史进”了,于是,方才那招是用不得了,可,如果要他当即下个定论,也倒是不难,难得却是一件事,那就是一个心结,在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对劲的东西,就像一扇紧锁的门窗,憋在他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