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从镂空的花窗射了进来,刺痛了女子的眼,她动了动酸楚的脖子,眨了眨还有泪珠的睫毛,似乎想起什么,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抬头看去,熟悉的男子依旧趴在床边,一手拽着自己的手,头枕着臂膀还在继续沉睡。悬浮在空中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她悄悄的下床,给他盖了床薄被,留了张纸条,匆忙的换了衣服就悄悄去了膳房。
见她离去以后,男子即刻起身,他打开尘封的紫檀衣柜,选了一套五爪金龙的皇袍,褪却了衣衫,将自己的仪容好好的整理了一番,而后换好袍子,抓起自己的盘龙偃月刀就要离开,猛的发现那张桌上的纸条。
“等我,给你做好吃的去。”女子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他内心再一次被深深的触动了。
喃儿,如若可以,我真想花尽我一生的时间与你一起。
他在心里默默的期许,期望菩萨能够保佑这个女子,让她之后的生活不再艰苦,生命再无波澜。
坐下来提笔写了些什么,而后打了个口哨,一个陌生的宫人在几分钟之后就走了进来。
“去,完成你最后的使命,把这封信务必交到卫羽坤手里。”
“莫桑明白,主上一路走好。”
墙外,隐隐传来沉闷的鼓声和刀剑声,回荡在大漠苍凉的天空之上,寂寞而肃杀。
“怎么回事?”女子恬静的端着那一簸箕的“汉堡”正从膳房出来,就听见皇宫内外到处是戒备的喧嚣。
“快去看啊,旧主杀到新主的殿门前去了。”慌张的宫人们从四面八方奔向乾坤殿前,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想去看看这场上演在兄弟间的闹剧该如何收场。
女子惊闻顿时就变了脸色。
空旷的殿前广场之上,手持偃月盘龙金刀的黄衫男子一身煞气,傲然绝世于林立的禁军之中,周围所有的人都望而却步,纵然他们已经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到处都是森严警备的攻箭手,而大家却只是怔怔的看着。
一双危险至极的眼冷冷地盯住那殿前的龙则文,仿佛是要对他宣战一般。只见远处原本晴朗的天空,一瞬间便暗了下来,风云汹涌,天际电芒乱窜,更不时有惊雷炸响!
“北漠的狮子又回来了!”不知道是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众人齐齐变色!
双目开阖,血光闪动,哪还有半分平日谦逊朴实的模样,此时的他,已活脱脱的是地狱中冲出的恶鬼杀神。一场腥风血雨就要降临了,众人心中惊骇得无以复加,他们多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精兵良将,如今却要在这大殿前兵戎相见,此番一战不是他死定是他们亡。
“桀,不要!”女子惊呼着端着一簸箕的“汉堡”从则殿冲了出来,地上太滑,她一不小心滑倒,那才蒸出炉的新鲜“汉堡”丢了一地,她慌忙抓了两只在手里,又爬了起来,对着那中间的男子大叫,示意他停下来看看自己。
“不要,回来,我给你做了好吃的。”女子带着哭腔飞快的向前奔着,而周围的禁军却丝毫不给她靠近的机会。
天地间的风云涌动,电芒雷光,全在那一刻熄了下来,整个世界都仿佛在那一刻静止。
那一路血杀而过的高大男子还没有近身,就见龙则文扬手一挥,万箭齐发的声音嗖嗖的在耳边随风传来,潮水一般涌向那决绝的男子。顷刻之间,好似整个世界都在悄悄远去,像在无边的荒野中,无垠的旷野上,无尽的黑暗里,所有的呼喊都没有回应。
女子瞬间瘫坐在地,前方,一片血红。那一身明黄的男子猛的将长刀插入地下,直挺挺的站在了那里,无数的利箭穿过他的心房,射透了他的身体,他像一只被做成标本的刺猪,浑身是箭,却依旧那么飒爽英姿的躇在那里!
“桀!”女子疯了一般拨开人群,看着男子轰然倒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眼角有泪滑出。只有她明白,他根本就无心杀龙则文,否则他昨夜也不会和她说那些,今日一战,他根本就是一心求死。
“为什么?为什么?”女子猛的扑在他的身上,一把一把的拔出他身体里插着的羽箭,她疯狂的摇动着男子的身体,却唤不回他丝毫的意识。
“你这个骗子,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女子彻底失去了控制,长期以来她隐忍她压抑她委曲求全她甚至不惜作践自己去陪龙则文,为的不就是让他活下去吗?如今他为什么如此这般的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就这么平白的跑来这殿前送死?
“他才是你们的主上啊,你们怎么可以杀了他?他为了北朝花尽了心思,为什么?你们多少人的家人是靠他才有了口饱饭,多少人的孩子是靠他才能进得了学堂?你们这些白眼狼,怎么可以就这么杀了他!”女子坐在地上大声的咆哮着,完全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郡主,主上已经殡天了。”有宫人同情的在一边提醒。一语惊得女子愣了下来,她扬起头一边用沾满鲜血的手抹着止不住往下掉的眼泪,一边环视着周围的那些面孔,她要记住这些人,这些取了他性命的侩子手,总有一天,她会将他们统统都戳骨扬灰,一个都不会放过。
秋风瑟瑟的吹起地上的尘埃,男子静静的躺在那里,仿佛从来就没有走进过她的生活。那年初夏,菖州百味楼那惊鸿的一眼,如今永远定格在了记忆的深处。
男子的右手慢慢的松开,有张小纸条不经意的露了出来,女子慌乱的抓了过来,那是她早上给他写的,她不过就是去膳房给他做了几个“汉堡”,怎么回来,这人就没了呢?
女子边看边哭,边哭边擦着眼泪,却猛的发现纸条的背后居然多了几行小字。
“喃儿,如果真的没有下辈子,我就一直都在忘川的河边等你,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喝那孟婆之汤,记得带着你的汉堡,下一次相见,啸桀定不负你。”看着他苍劲有力的字迹,女子早已泣不成声。
原来自己说过的每一件事情他都那么清楚的记得,她都已经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对他讲过酆都、讲过孟婆汤、讲过忘川河,人死了,真的会去那些地方吗?她不知道,而他却真的就把她忽悠他的戏言那么真切的记在了心里。
“郡主累了,把她送回宫去!好生照看!”龙则文没有过来,或许是心虚,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突然收敛了往日的嚣张与锋芒,只是吩咐侍卫们将呢喃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