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婆娘想说,我等二狼。话一出口却完全走了样:“我等你们”。
那个“你们”刚一出口,敏锐的冬梅发觉,婆婆已经把她跟葛有信当成夫妻。冬梅把葛有信拉到狼婆娘跟前,对葛有信说:“这是咱娘”。
看得出葛有信那个“娘”叫得勉强,可是狼婆娘听见了,回答的响亮:“哎!小伙子,冬梅是个好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心疼(方言,相当于爱)你的媳妇”。
两个年轻人搀扶着狼婆娘回家,老人家到底忍不住,问张东梅:“冬梅,你们见到二狼了没有?你妗子你妈常来打听,怎么几个月一直不见马队回村、一直听不到几个孩子的消息”?
张东梅不会说谎,脸憋得通红,她支吾着,有点言不达意:“他们正在路上,娘,你可要保重你的身体”。
张东梅明显地感觉到了,婆婆有点站立不稳。这个刚强的老太婆幼年丧父母、中年丧夫、老年丧子,人生三大不幸全让她遇到,感觉中脚下的路起伏不定,满眼金星,无数颗太阳在她的面前晃动。到家了,狼婆娘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喘一口气,然后说:“冬梅,娘这心已经磨出了老茧,你对娘说实话,二狼是不是也——遭遇了不幸”?
本来张东梅跟葛有信已经商量好,路过郭宇村不回家,直接去河东。隐瞒亲人的死讯是一件非常痛苦的过程,况且林秋妹已经交代,对于二狼之死能对婆婆瞒多久就尽量瞒多久。也许林秋妹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的处境不尽相通,张东梅好赖还有弟弟和妈妈,林秋妹举目无亲,想巴结婆婆照顾她的儿女。张东梅在村口跟婆婆相遇纯属偶然,两个年轻人只顾埋头赶路,一抬头,看见婆婆守在路口。
张东梅啜泣着,仿佛一根鱼翅卡着喉咙:“娘,您不要难过,秋妹嫂子担心您承受不起,不让我说,事实上我的舅舅和二狼已经走了(方言,这里指死了)一个多月”。
村子里传来了清脆的枪声,那是女人们在场院里练习打靶,板兰根为豹子喜添了一个健康的儿子,西厢屋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大狼媳妇春花把冬梅的儿子抱出来交给冬梅,冬梅又将儿子交给葛有信,那孩子也真会来劲,葛有信刚抱在怀里就给他尿了一身。豹子哇一声大哭,哭声在郭宇村的上空徘徊,郭宇村又一次沉浸在悲痛之中。
张东梅回到娘家,看见妈妈和妗子一身素白,在为舅舅守灵,原来妗子和妈妈已经知道了舅舅死亡的噩耗,表妹金爱爱告诉冬梅,金智清和张东魁兄弟回家住了一天,又去了河东。
郭宇村习武的队伍里边,增添了俩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一个是张大山的遗孀兰儿,一个是金宝川的遗孀秀儿,两个女人把巨大的悲痛埋藏在心底,把四个儿女送上前线,身边只留下年纪最小的女儿金爱爱,集家仇国恨于一身,时刻准备着上战场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