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完张德贵的口供以后县长又亲自看望了郭宇村的村民,他直言父母官必须为民请命,表示一定要秉公办案,还郭宇村一个公道。漏斗子代表郭宇村的村民表态,要求张德贵全额赔偿他们的损失。
县长好言相劝:“按道理大烟属于国家违禁物品,县政府把你们的大烟全部没收也符合国家的法律,非常时期这种特殊案件也只能非常处理,要想全额赔偿已经不可能,首先张德贵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我只能最大限度地维护你们的利益”。
板材从来没有见过县长,在这种场合他最爱显示自己,他拖着怪声怪调嚷道:“县长大人,你是朝廷命官,你是什么玩意!屈克胜的官比你大许多,他在郭宇村照样大败而归!这一次你要处理不公试试,郭宇村的女人有的是办法治你”!
县长在公开场合还没有被老百姓这样骂过,当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想想他跟这般草民一般见识不值,还是强咽下这口恶气,嘿嘿一声冷笑:“我能处理得了你们的事就处理,处理不了屁股一拍走人,你们有本事直接跟张德贵闹去”!
这时突然看见疙瘩打一只灯笼在前边带路,良田爷由一个士兵搀扶着从大门外款款进入,县长看这个老人鹤发童颜,知道老人德高望重,他带领着几个要员对良田爷作揖打躬,口内念念有词:“老先生有何教诲”?
良田爷款款而谈:“我也是个山野村夫,教诲谈不上,只担心这些村民没有见过世面,对县长有所冒犯,其实我跟疙瘩已经早来了,一直住在郭团长的公馆,不是不想露面,而是感觉到露面不合适。这阵子看局面僵持,想尽力给大家通融”。
县长看样子有些城府,他两手一摊,有点愤愤不平:“事情还没有开始解决,目前正在了解案情,就无缘无故地挨了一顿骂,让人难以承受”。
疙瘩知道县长受了谁的气,骂道:“肯定是板材出言不逊,惹得县长发怒,县长大人不计小人过,板材是村里的一条狗!人跟狗不能上计较”!
板材知道疙瘩的厉害,蹲在暗处不敢出来。漏斗子也会几句恭维话:“我们知道县长是一个清官,现今社会清官不多,今年正月郭团长遭张蝎子陷害就是县长出来主持公道,不然的话郭团长没有今天”。
大家七言八语,直说的县长心里跟鸡毛扫一般轻飘飘起来,他朝大家摆了摆手说:“今夜不早了,大家先睡觉,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在这幢院子里公开办案”。
可是人们仍然围在张德贵门前不走,多数人看热闹,其中也有不少人幸灾乐祸。曾几何时,张鱼儿在瓦沟镇的大街上走过,多少人点头哈腰,曲意奉承,可是好景不长,张家盛极而衰,并不是后代出了什么扶不上墙的“倒才子”(方言,相当于混混)。而是张家的后代一个比一个毒辣!结果想吃狗肉反被狗咬,到头来落了个人财两空。这种景致比演戏热闹,瓦沟镇的老百姓也有一种墙倒众人推的心态,他们爱看驴上坡(方言,相当于耍猴),看张德贵这条跛驴还能蹦跶几下!
郭宇村的村民在前院闹事,张德贵跟弟弟张有贵在暗室里商量对策。老实说张德贵并不担心给郭宇村赔付多少钱,那五根金条起码也值三千银元,再破一点小财打发郭宇村的人一走了事。张德贵也不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他不像哥哥张蝎子那样宁折不弯,人应该能屈能伸,现在这种时期只能是明哲保身,韩信受过胯下之辱,他张德贵算个什么?张德贵最担心的是害怕郭麻子掌握他跟日本人勾结的证据,投敌叛国可是一桩不小的罪名,能一下子把张德贵置于死地。
寝室里烧着煤炭火炉,这在瓦沟镇绝无仅有,当年瓦沟镇烧砖的煤炭全从一百里路以外的牛武镇用毛驴驮回来,一斤煤炭比一斤粮食还贵,谁家取暖能烧得起?一盘土火炉连着炕,屋子里暖融融地,可是张德贵却打起了摆子,感觉中一股冷气直冲头顶,他求助似地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想让弟弟帮他出点主意。
张有贵蹲在火炉前,看似双眉紧锁,实际上难掩心里的得意。张家兄弟们之间在外人看来铁板一块,可是张有贵知道,他是三姨太生的,大哥张蝎子在世时有点瞧不起他,他也凡事朝后缩,从来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张蝎子死后张有贵的地位升了一格,张德贵平日里对他这个兄弟非常客气,家里的每一件事都要跟他商量。张有贵还是过去的老样子,深藏不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就是:“哥,你看的办”。
张德贵根本没有看透这个小弟弟,反而认为弟弟从小懦怯,是个不爱出风头的小孩,对弟弟愈加关照,这阵子看弟弟一副痛苦的样子,心里感动着,对弟弟说:“我想把家里这副担子委托给你,哥确实有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