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瘩本身健壮,被激活的因子在血管里流淌,变得永不满足。两个女人都不漂亮,却有足够强壮的体格,疙瘩在女人的城池里跃马驰骋,激发出原始的野性。
那是一个荒蛮的年代,人们的生活没有目的,为了温饱,土里刨食的日子没有尽头,可是在那密不透风的茅屋里,却日日夜夜演绎着传承。山坡上的土坟在一年年增多,一大群光屁股孩子在场院里嬉闹追逐,希望在岁月的叠加中跌荡流失,儿女们成为生活中唯一的亮色。
豺狗子像一个孤魂野鬼,不时地在郭宇村流走,疙瘩回村居住的时光,一次也没有碰上豺狗子这个对手,倒是漏斗子见过豺狗子一面,感觉中豺狗子好像被人偷换。漏斗子对疙瘩说:“这个豺狗子肯定是假的”!
可是豆瓜爹却从来没有见过豺狗子,也分辨不来豺狗子的真伪,说不定那一天,说不定什么时候,豺狗子会突然在豆瓜爹面前出现,像个鬼魅一样牵着豆瓜爹的鼻子,要豆瓜爹干这干那。那天豆瓜爹正在地里锄罂粟,罂粟开花十里香,一阵风吹来,豆瓜爹有点昏昏欲醉。郭宇村种罂粟之事郭团长已经给刘副军长做过汇报,刘副军长为此事专门请示过胡宗南司令长官,因为凤栖当年种植罂粟已经比较普遍。胡司令长官未置可否,只是指示在凤栖不能激起民怨,所以当地驻军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豆瓜爹抬头看天,太阳艳艳地照着,他把锄头扛上肩膀,打算回家。正在这时豺狗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拿出一封信,要豆瓜爹把这封信送到凤栖街济世堂药铺,亲手交给一个姓赵的先生。
豆瓜爹拿着那封信,面露为难之色,他说:“你们饶了我吧,我一个啥事都不懂的老农民经不住你们这么折腾”。
豺狗子嘿嘿一笑,用日语骂了豆瓜爹一句,豆瓜爹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这豺狗子怎么会是一条洋狗?不容豆瓜爹多想,豺狗子就说:“老家伙你不要忘记,你的儿子还在河东”!
这句话犹如一记闷棍,直戳得豆瓜爹心痛,豆瓜爹把信揣进内衣口袋里,说:“好嘞,我送”。
豺狗子顺势钻进树林子里不见了,豆瓜爹手捂着那封信,犹如握着一只烫手的红薯,他知道这封信的份量,鬼子们可能要在凤栖有什么重大的活动,豆瓜爹想到要把这封信直接交给郭麻子,可是又担心鬼子们对他的儿子撕票,那帮子禽兽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可是去凤栖谈何容易,八十里山路来回要走两天!况且他一个老农民去凤栖得有正当的理由。
豆瓜爹回到家,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长吁短叹,豆瓜媳妇端出来一瓦盆洗脸水,豆瓜爹好像蜂蜇似地突然站起来,一下子撞在豆瓜媳妇的身上,豆瓜媳妇双手没有抓牢,瓦盆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豆瓜娘埋怨老头子:“你看你,就像丢了魂似地”。
紧接着豆瓜媳妇把饭端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农户人家整个夏天一般都在院子里边吃饭。豆瓜爹端起米汤喝了几口,说他可能着凉了,也不吃饭,回到屋子倒头就睡。
豆瓜娘跟进屋子,伸手摸了摸老头子的额头,问道:“老头子我看你失神落魄的样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豆瓜爹看看院子里,老婆子知道老头子不想让豆瓜媳妇听到,于是又问道:“你是不是又听到了儿子媳妇的什么事”?豆瓜爹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告诉老婆子:“我遇见豺狗子了”。
老婆子释然,埋怨道:“你看你,那个人已经来过几次,咱们何必要怕他什么”?
豆瓜爹看豆瓜媳妇抱着孩子回屋了,这才悄悄告诉老婆子:“那个豺狗子要我给日本人办事”?
老婆子不以为然:“咱们一个老农民能办成什么事”?
豆瓜爹掏出了一封信:“豺狗子要我把这封信送到凤栖,交给济世堂药铺的赵先生”。
老婆子还是漫不经心:“送就送呗,送一封信有啥了不起”。
豆瓜爹哀叹一声:“妇道人家,给你说你也不懂,日本鬼子把咱的儿子作为人质押在河东,就让我在咱凤栖替日本人搞活动,这件事郭麻子也知道,咱们几头都不敢得罪”。
老婆子终于听懂了一点,把信拿过来看了看,说:“咱们干脆把这封信塞进炕洞里烧掉算逑咧”。
豆瓜爹埋怨道:“老婆子我看你疯了,不要忘记咱的豆瓜还在河东”!
老婆子赶快像烫手似地把那封信摔在炕上,问道:“那咋办”?
豆瓜爹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为了咱的豆瓜,必须把这封信送到凤栖”!
豆瓜娘灵机一动:“老头子你在家里呆着,这封信我来帮你送”。
豆瓜爹思忖了一会儿,说:“这倒是个好主意,也不会引起郭麻子的怀疑,如果谁要问你,你就说孙子病了,到凤栖去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