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宇村还有一个怪景致,女人少,男人多。
婆娘生下女孩,一般不愿养活,不是喂狗就是喂狼,生下男孩娶不下媳妇,谁肯把女子嫁到这穷乡僻壤?于是,就出现了两个男人共娶一个女人的现象。
谷椽和谷檩是亲弟兄,他们的爹跟疙瘩爹一样,在黄河岸边背客渡河。黄河上发大水一般没有先兆,特别是伏天,大水说来就来,来不及躲闪。谷椽爹背着客人走到黄河中间,大水来了,要是光顾自己活命,谷椽爹就不会死,可是黄河岸边背客渡河立下了一条亘古不变的规矩,要么跟客人同归于尽,要么两人同时活着上岸,不准把客人撇下不管。谷椽爹跟渡河客同时被水冲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爹死第二年,娘跟上一个野汉子跑了,单丢下谷椽和谷檩弟兄俩相依为命。
郭宇村人厚道,只要弟兄俩向门口一站,哪怕自己孩子吃不上,也要让谷椽谷檩俩兄弟吃饱。风吹草长,两个男孩子逐渐长大。谷椽十六岁那年,拉着十四岁的弟弟站在疙瘩家门口,疙瘩娘以为两个孩子要吃饭,把两个孩子拉进屋,正好疙瘩爹那一天没有出门,弟兄俩就给疙瘩爹跪下。
疙瘩爹把两个孩子拉起来,说::“孩子,你们的心思叔知道,是不是想到黄河岸边背客”?两个孩子点头。疙瘩爹说:“叔不能带你们去,一则你们年纪还小,不到下那种死苦的年龄。二则背客的行当里还有一个规矩,老子死了,儿子不能顶替,害怕绝种”。
谷椽把自己的胳膊伸出来,拳头攥紧:“叔你看,我这浑身都是力气。再说了,只要叔不说我俩是谁的儿子,黄河岸边的渡河客谁能认得我俩”?
疙瘩爹还在犹豫,疙瘩娘说:“你就带两个娃去吧,他们背不动大人可以背小娃,挣点钱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于是,弟兄俩就在疙瘩爹的带领下,子承父业,干起了背客渡河的行当。
那是一个荒蛮的年代,物资奇缺,吃饱肚子成为人们生活中的第一要素。太阳每天从东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黄草坡上的野坟被水冲刷,裸露着粼粼白骨,枯树的枝桠伸向半空,旁边又见藤蔓葱郁,昨日,村东刚刚埋了一个病死的老人,今晨,村西又闻婴儿出生时的哭声,人们遵照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打发着枯燥无味的时光。那么,寻找刺激就成了人们生活中的唯一乐趣。
谷椽谷檩年纪尚小,脱光衣服在黄河岸边暴晒,黝黑的皮肤晒出了一身健肌,随着脸上的胡须日渐粗密,对女人的想往也成了他们生活中的追求,可是,哥俩苦死累活地干着,每天除过填饱肚子,再剩不下个啥啥,白天在黄河岸边背客渡河,黑地里就在沙滩上数着星星睡觉,半夜里,黄河发水了,弟兄俩站在岸边观看,看见有人把死人捞上岸,剥光死人的衣服,又把死人推下河。突然间,弟弟谷檩看见了,有两只手在河中心的旋涡里乱抓。那人肯定没死,还在挣扎。
常在黄河边混日子的人知道,黄河发水时,捞死人千万别捞活人,捞死人能发死人财,捞活人说不定还要赔上性命,因为活人只要抓住你就不会放手,说不定连你也带进湍流里头。可是那天晚上哥俩鬼迷心窍,借着鬼打闪的瞬间,不但看清了两只手,还看清了水上漂浮的长发,肯定是个女人!弟兄俩的想法不谋而合,一定要把那个女人救活!哥俩几乎同时跳进黄河里,同时游进旋涡,一个抓住女人的两只手,一个扶住女人的两条腿,把女人拉到岸边,下旋月从山峁上透出了一点亮光,哥俩看清了,这个女人嫽得日鬼(土话,漂亮得很)。
哥俩没有耽搁,立马决定把那女人背回村。回到村里天刚麻麻亮,哥哥把那女人放到炕上,弟弟抱来一大抱柴禾,塞进炕洞里点燃,屋子里马上有了热气,听那女人睡在炕上呻吟,谷椽叫来了疙瘩婶。
疙瘩婶不问这个女人的来历,首先烧了一锅米粥,把那女人的头扶起,一勺一勺地把米粥给那女人灌下,弟兄俩搓着大手站在地上,看那女人脸上的颜色由白变红,留海下一双毛眼眼贼大,心便毛糙得不行,
那女人喝了一碗米粥,便昏昏沉沉地睡去,疙瘩婶回她家去了。谷椽把谷檩叫出屋子,站在墙疙蹴里,谷椽也就说得直接:“谷檩,你还小,把这女人让给哥”。
谷檩急赤白脸:“不行!这女人是我先看见的,理应归我”。
谷椽摸摸谷檩的头,哄弟弟:“谷檩是个好孩子,听话。哥比你大,结婚也应当比你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