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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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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路急于否认,不假思索道:“没有,就是沙子迷了眼,我一时没忍住才这样的。”

“原来如此,既然陆小姐不愿明说,那我也就不多问了,我只是想问问陆小姐是不是跟我三弟妹在一起?我想见见她。”

“不,她不在。”陆路噤声,退后两步,“她出远门了,大概——大概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了。”

“嗯?”徐霖毅目色不动,只是默然的看着她。

“你不用找她了,也别问我了,我也不知道。”

“陆小姐,我希望你能说实话。”徐霖毅冷冽的上前一步。

陆路被逼着退后,“我说的本就是实话,徐大少,你不会打算对我这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吧,我可没有知法犯法,我一直都秉持着——”

“小路,你怎么在这里?刚刚医生过来说了,静晨高烧退不下来必须用药了,否则很容易留下后遗症的。”易君贤神色仓惶的站在玻璃窗前大喊,将不远处正在对峙的两人视线共同拉回。

当看清那道熟悉的背影时,易君贤惊慌失措的趔趄一步,扶着墙,稳住自己的双脚。

徐霖毅眉头微拧,双眼目视不动,直直的定在陆路面无血色的一张脸上,“为什么不说实话?”

“三少已经受伤了,我不想给你们增加烦恼。”陆路解释。

“那你们就是这样替我们解决事情的?”徐霖毅不作停留的原路返回。

陆路亦步亦趋的跟上,不敢再多言。

其实今天她才突然发现徐家三位少爷原来真的是亲兄弟,每个人身上那傲视天下万物,舍我其谁的气场,一个眼神便使人由心而外不寒而栗,整个人都像是被下了一道定身符,半步也动弹不得。

病房外,主治医师长叹一口气,摆了摆手,对着一旁的护士吩咐:“重新配药,今晚必须退热。”

“等一下。”徐霖毅闯入监控室,看向床上面色苍白安然躺在床上的身影,眉头紧皱。

“徐大少?”医生怵了怵,退到一旁。

“什么病情?”徐霖毅开门见山问道。

医生不敢多疑,全盘托出:“寒水入肺,导致高热不退,溺水后心功能短暂的失去作用,胎儿受了影响,引起大出血,所幸送来及时,已经保住了孩子,只是,这样继续高烧下去,母体受损严重,极有可能会引发急性心肌炎,不能再拖了,大少。”

“用了药对孩子是不是有影响?”

“这是肯定的,强制退烧药本就是普通退烧药药效的几倍,这样一用,孩子以后畸形的几率或者早产的概率都很高。”医生直言不讳。

“那我明白了,请等我一下,我去问问我爷爷。”徐霖毅走出病房,冷冷的瞥了一眼噤若无声的两人。

易君贤低头不语,出了这种事,是他保护不周。

陆路不敢多言,手指绞着手指,眼观鼻鼻观心的选择无视。

“三弟今天回国了,目前也住在这家医院里,还真是缘分啊,三弟受了伤,弟妹就出了事,祸不单行,是老天爷见我徐家风平浪静了几年,忍不住想要出手了吗?可惜,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徐家也是如此。”

“三少,他没事了吗?”易君贤展颜。

徐霖毅叹了口气,“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后续治疗很重要。我先去见我爷爷,这里你们看着,如果出了什么事,马上去楼上找我。”

徐茂弘站在窗前,凝视着郊区外朦胧的夜色,没有都市的燥扰,更没有那沉重压抑的空气,宁静的街道上只是孤寂的亮着一两盏微弱的白炽灯,在夜色的浓罩下,竟显得那么的虚弱。

“爷爷。”徐霖毅未得到首肯便推门而进。

徐茂弘背对着他,冷言:“不是让你去找静晨过来吗?”

“爷爷,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徐霖毅斜斜的注视了一下平静无痕的心电检测仪,确信床上的人依旧沉睡着才开口道:“静晨溺水了。”

“啪!”窗前的花盆滚落在地毯上,徐茂弘沉色的回过头,冷冷说道:“说清楚点?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溺水?”

“陆小姐当时没有跟她在一起,只是说当她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弟妹被一个男人拖着上了岸,然后那个男人跳入河里跑了。”

“一个男人?”徐茂弘皱了皱眉,“那静晨现在是什么情况?无碍吧?”

“高热不退,险些流产,医生准备用药了,只是这样,孩子必定受到影响,我想问问您的意见,这事该怎么办?”徐霖毅双手成拳放在袖口中,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徐茂弘沉冷的面颊上露出不明意的怒火,微闭上眼,“必定是先保大人。”

“我知道了,爷爷,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您不用担心。”徐霖毅转身准备走出。

“哥——”

徐誉毅因着初醒,眼前是朦胧的一片模糊,他试着寻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可惜扭头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什么声音那么熟悉?什么名字那么刻骨铭心?

他静静的听着,没有回应,只是那般双目空洞的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盏刺眼夺目的绚丽灯光,在他本是漆黑一片的眸中渐渐的绽放光彩,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

最后,他听见了离开的脚步声,嘴巴不由自主的张开,甚至是未经大脑反应就喊了一声。

喉咙处有一团火在燃烧,他记得自己心里渴望着能有一滴水滋润喉咙,可是为什么听见水后心口就那么的疼?难道是伤口裂开了?不,绝对不是,是心脏的疼,在反抗,在觉醒,它反反复复的告诉自己,他的静儿出事了,溺水了,孩子保不住了……

“哥,哥。”徐誉毅巡视着屋内的大大小小,最终将视线毫无意外的停留在他的身上。

徐霖毅脚下一滞,回过头,“三弟醒了就好,我去找医生过来。”他换上那副自然的笑容,收敛着自体内带出的戾气。

徐誉毅举了举手,身体无力疲倦,可是他仍然毫不迟疑的掀开被子。

“你在做什么?”徐茂弘上前按住他,瞪着他的手,“你还想进手术室?”

“爷爷,告诉我刚刚你们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我的静儿还在家里好好的等着我回去,不会跟我一样意识全无的躺在这里任人刀俎,不会的。”徐誉毅撑着老人的手,想要爬起来,却无能为力的重重跌下。

徐茂弘慌乱的直至他自残的行为,压着他的身体,急忙解释:“是啊,我的好孙媳妇正在家里乖乖的待着啊,她一直都在家里,我还准备让霖毅去家里把她接来陪你,你等等啊,我这就去吩咐。”

“不,爷爷,别去,我不想让她看见我这副德行。”徐誉毅干裂的唇牵扯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躺回床上,更显疲惫。

徐茂弘喘了一口气,暗示一旁站立不动的徐霖毅。

徐霖毅微微点头,不带声响的退出病房。

徐誉毅重新闭上眼,平复着那起伏的心跳,藏在被下的一双手紧紧的拽着床单。

“怎么出血了?”徐茂弘掀开被子的一刹那,几乎险些让自己那颗平静了几十年的心脏失去功能处于待机状态。

徐誉毅不曾表态,仍旧是紧闭双眼不吭一声。

徐茂弘心底不安,按下呼叫铃。

江城来的很快,瞧见徐誉毅胸口处被染红的纱布,皱了皱眉,“伤口裂开了,我需要处理一下,徐老请先出去一下。”

徐茂弘点了点头,“让他再睡一觉吧,刚醒来会很累的。”

“我会打一针安定的。”江城接过护士手中的剪子,轻轻的剪开被染上一层红霜的伤口。

床上的人眉睫微动,慢慢悠悠的睁开双眸。

“说吧,能让徐三少自残诱我赶来,一定是让你很担心的事正在发生着。”江城沾了点药水轻涂在伤口四周,“但前提是得让我处理好伤口。”

“我要去见一个人,帮我。”徐誉毅的声音嘶哑,手缠着男人的白袍。

江城手下的动作停了停,轻咳一声,“三少认为自己现在有力气下地?”

“我的老婆出事的,我不能安静的躺着,就当我求求你,帮帮我。”徐誉毅双手撑着身体,可惜一次又一次的徒劳。

江城心惊,按住他挣扎的身体,叹出一口气,“你的伤势太重,我不敢保证你这次下了地会不会直接躺进手术室。”

“我自愿负责。”

“我想办法让徐老离开几分钟,你确定这几分钟之内你能走出这间病房?”江城似笑非笑,“你的腿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怎么走出去就是我的事。”徐誉毅虚虚的闭上眼,养点精神,他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我倒挺好奇无往不胜的徐三少今天怎么战胜这一身的伤走出这间病房。”说完,江城似乎带着看好戏的心情盯着床上恢复安静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好不惬意的注意着。

徐誉毅斜睨着旁边等待他行动的男人,目光转向另一侧,护士旁边的医用推车里放着数不尽的针剂,他敛了敛色,从数十支药剂里扯出一只小针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自己的血管里。

“你——”江城沉着脸,没有想过他竟然发现了护士随意带来的止痛药剂,这下倒好,满满一支都注射进去了,他难道就不知道药物强行镇痛过后的后遗症?

徐誉毅等待药物发挥作用,平静的闭上眼,“现在就看江大少爷的作用了。”

“请放心,我说到做到。”江城瞥向身后惊怵的护士,“你就待在病房里,有人问起就说我带三少去检查了。”

“是。”护士收拾好药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江城走出病房,寂寥无声的医院走廊,来来回回巡视着几名保镖。

“徐老呢?”江城对着其中一名保镖问道。

“徐老刚刚去了楼下。”

“好的,你们帮我去顶楼手术室那边送一张移动病床过来,我要带三少去做检查。”江城道。

保镖走开,江城重新回到病房,顺便从仓库里借了一张轮椅。

徐誉毅已经坐在床边,一手轻抚过心口的位置,微闭上眼,等待着眩晕的过去。

“你确定我这样不是谋杀?”江城扶着他坐下。

徐誉毅苦笑,“放心,我会写好遗书证明是我逼你就范的,你绝非帮凶。”

“徐老或许就在楼下,你确定你现在就过去?”

“我确定。”徐誉毅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口那灼烧的痛意。

电梯一开一合,一道微弱的曙光照耀而下。

病房前,徐茂弘神色冷然的对视着三缄其口的两人,叹了口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路抠着掌心的纹路,声音隐忍着哭意,“是陈子轩做的,我想不出还有谁能这么丧尽天良的推静晨下河。”

“陈子轩?”徐茂弘双手成拳重重的放在茶几上,“徐意,给我调查,整件事都给我调查清楚。”

一旁站立的男人面色沉冷的点头,“我会亲自调查的,请徐老放心。”

“陈家这两年似乎过的太安逸了,总想找点乐子解解枯燥的日子,行,我成全他们。霖毅,上次的事情闹的还不够大,你让睿毅准备一下,这一次我们好好的给陈氏上一桌满汉全席。”

徐霖毅沉下脸色,同样点头,“我会亲自督办的,爷爷请放心。”

“我怎好放心啊,誉毅躺着动不了,静晨高热退不下,我怎么放得下心啊。”徐茂弘伸手轻轻的扣在额前,来回摩挲,隔空观去背影萧瑟孤寂。

“啪!”徐誉毅掀开虚掩的门扉,透过屋内那清冷的光寻觅着每个角落,最终,视线停留在人群中唯剩的一点苍白上。

他推开轮椅,扶着那冰冷刺骨的墙壁,一步一步迈动那双重如千斤的脚,步步维艰。

这段路本是不过十米,而他却感觉走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当步履蹒跚的走入她的领土范围内,当思念已久的容颜映入眼敛中,当撇开众人惊愕失措的万般表情时,他只看着她,摒弃世界,忘记疼痛,瞳孔里只剩下她一人。

曾想过无数见面时的甜言蜜语,曾计划过千万次拥抱时的情深意长,可惜,当沉默占据了整个氛围,当心痛压抑着整片天空,千言万语最终只剩下一句:

“我回来了。静儿,你看看我,是我回来了。”

床上的人没有回复,温和从容,流年静好。

他嘴角在轻扬,望着她,笑了,真的笑了。

须臾,他疲惫的收起累人的笑容,弯下腰轻抚着她的脸,一遍一遍轻轻抚摸。

你睡着般的躺在这里,苍白的容颜被灯光完美的遮瑕,还是那样,充满活力。

而我,好像一瞬间白了发,止了心,断了呼吸,

或者,我本该停止的心跳真的停了,只是看起来还有条不紊的跳着,其实这里,早就破碎不堪。

一次迟到,用一生弥补,一次失约,用永世偿还。

静儿,别睡了,我错了,我再也不骗你了,原谅我一次,仅此一次而已,好不好?

他的手停靠在她的额前,良久良久,久到自欺欺人的认为那额头已经不再滚烫,那皮肤下的温度跟自己毫无差别。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还是这样静静的躺着不肯醒来呢?

“静儿,是不是这两天不听话又不肯乖乖睡觉了?看你睡得这么沉,我就知道你一定没有好好的听我的话,等你醒来,我每晚一定会守着你,看你还听不听话。”他紧握她的手,让自己冰凉的掌心抚平她滚烫的温度。

“静儿,我在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我死了,然后你傻傻的跑到我的坟前让我还债,说什么少一天也不是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你怎么就只给了我两个月就食言了呢?”他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为什么还是这么的烫?

“我记得啊,所以我拼着命的跟阎王打了一架,然后,这颗心,本来停了几次的心,好不容易重新跳动了,静儿要不要摸一摸,真的在跳啊。”他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血液滴落,一样的滚烫在她的手背上。

“他们都不告诉我腿的事情,但我清楚,我的腿里卡着一颗子弹,还没有取出,如果取出或许腿就废了,所以静儿是因为我快残废了就不要我了吗?”他蒙着自己的脸,嘴唇轻碰在她的手背上,泪水滴落,同样滚烫的滑过她的手背。

指尖一颤,眉睫轻动,一声轻吟从她最终吐出:“疼。”

徐誉毅双手颤抖的紧紧抓着她的手,激动的将她的手臂放入怀里,“不疼了,你的毅回来了就不疼了,静儿,我们不会再疼了,以后都不会再疼了。”

“肚子……疼!”

------题外话------

谁敢说我家三少废了,妞就跟谁急,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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