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盛启在看见院里的娰太妃后,倒是松开了搂着云菱的手,但声音明显冷了下来:“太妃不在自个院里,到此处作何?”
娰太妃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此时心中虽有万千疑惑,但并未显得手足无措道:“启儿,从前种种是母妃有过错。然从此以往,母妃为的都会是你。都说母子之间并无隔夜仇,你这般又是何必。”
盛启却仿若未听道娰太妃的话,只看向一众影卫、护卫道:“自今日起,本王庭院内,除本王与菱儿,不准任何人踏入。”
“是!属下遵命!”一众人得令而回。
这让娰太妃的面色瞬间泛青,因为她已经“和颜悦色”,甚至低声下气的服软了。可是盛启不仅没有理会,还直接不给她台面下,这简直让她在王府上下丢尽了脸面。
“好——好——”娰太妃的面色总归是极快的变化回来,可见道行不底。
“哀家走。”娰太妃似乎将腰板挺得更直,这一步步要往庭院外走去。这姿态做得十分高明,颇有一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意味。
盛启捏了捏云菱的手,却并未再开口说一个字。
云菱则知道这是她们母子之间的事情,她不方便在人前去多说什么。而且这母子之间的恩恩怨怨她并不太了解,所以就更没资格去介入。
“哀家来,只是希望你要明白,一个女人再入你心,那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女人就不该被宠坏纵坏,当遵从三从四德。你他日为帝,三宫六院自然免不了。你可见哪朝哪代哪国的君主,只正宫一主?”娰太妃走近盛启时,还语重心长道。
更是苦口婆心的劝说:“就算你心里的情分是在一人身上,可作为君王,你若没有三宫六院,只会让天下耻笑。更会让人觉得你惧内,如此一来国如何强,民如何富有,百姓如何安居乐业?”
从客观的角度来讲,娰太妃的话不得不说很适用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的君主。她说的也确实都是为盛启好,可谓字字箴言。
然而盛启的回复,直接让娰太妃想如血。
“不劳太妃费心。”盛启六个字,堵回娰太妃那长篇大论。仿佛她说的,就跟放屁一样,完全被盛启过滤掉了。
云菱看见娰太妃分明狠狠的咽下了唾沫,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气吐血了。毕竟她当日的伤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好的,如此内伤外气之下恐怕想不如血都难。
许是不想再自取其辱了,娰太妃终是迈着她端庄的步子走出了庭院。那模样云菱都替她捏了一把汗,真是坚挺极了!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云菱知道盛启为人看似冷酷,对于不相干的人出手也十分狠绝。属于那种斩草绝对除根的类型,但对于他在乎的人,对于他看重之人极其护短。
如果娰太妃不是做了太出格的事情,盛启绝对不会这么对她。先不论从前,只说当日在乾坤殿。原本按照云菱的布局,就已经将盛启推上了那个位置。但是娰太妃却出现了,而她的出现并非是帮助自己的儿子,反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直接将盛启逼到了濒死的地步!
这一点即便盛启能够谅解,云菱也不会原谅。就算这个人将会是她的婆婆,她也绝不会因此原谅其作为。
“都退下。”盛启下了令,一众人随之散去。
云菱见盛启低着脸,心情明显并不好。她握起他的手,缓缓的放在自己脸上,小脸使劲的蹭了蹭他的手掌。
“嗯?”盛启黑眸看向正在蹭他手掌的云菱,后者那水亮的眸盈着调皮:“我把脸牺牲给你啦。”
“嗤——”盛启明白云菱知他喜欢捏她的小脸,这会是想以此缓他的不开心。而素来他不开心,身边的人都不管说话。
云菱摇摇头踮起脚尖勾住盛启的颈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家哄,你真该羞愧去了。”
“是。”盛启低下头,额头微触着云菱的前额,鼻尖因此亲密接触。他伸手将小人儿的细腿一抬,她倒是配合的夹上来抱住他道:“说说,怎么回事?我可是听说有人给你送了个不得了的美女。”
“哦?如何不得了?”盛启吊着云菱的胃口,不以为然的回道。
云菱把头埋在盛启的胸膛里,大有酸意道:“据说是京都城里才艺双绝,品性贤良的第一女。而且其父助你有大功,你不纳入府简直就是天理不容。”
盛启听言本往屋里走的步子顿了顿,明显认真的沉吟后道:“确实如此,本王亦是这么觉得。那你说要不先定下来,就算暂时不能迎,也应该先办个定亲礼。”
云菱听着这心里就完全不是滋味的,原本她是想直接给盛启一巴掌,再让他娶去。但是这会却心口闷闷的,脑子也开始疯长了草,一时间都混沌了下来。
“你可同意?”盛启小心问着云菱,似乎在担心她不乐意。
云菱松了盛启的颈要下来,神情都蔫掉了。
“菱儿?”盛启抬起云菱的下巴,见她那双水眸黯然无光,他不由惊了惊道:“你该不是认为本王在说的,是程家的那个女儿吧?”
“难道不是?你要纳你就纳吧,你先放我下来。”云菱那时整个人都觉得是空的,谈不上来伤心和怨愤。就好像所有的细胞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只是想先离开。
“当然不是!”盛启虽有逗弄云菱的意思,但绝对没有想让她这样伤心。他有些不明白,因为他觉得他表达的意思够明确了。他拒绝了华玉,从前亦是不曾纳妃,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让她深信,他是抵挡得住这些事的人么?
“不必多解释,你快放我下来!”云菱这会根本听不进去话,声音也不由森冷了下来。
盛启认得她这声音,那是对那些惹到她的人,完全触动到她底线者,才会被她用这种态度去对待的。
“该死!”盛启完全搞不懂云菱怎么会这样,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你才该死,你——”云菱已经要挣身,而且下意识就要取银针。
“我说的人是你!是你——云菱!京都才艺双绝,品性贤良的美人,缙云候率兵进京助我有大功,所有的都是你!你这脑子想什么?你就愿意听风听雨,不愿意相信我不会去纳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么?你是否真正的看到我的内心,你是不是想气死本王!”盛启真想拍云菱的脑袋,如果他舍得的话。
云菱被盛启稀里哗啦的吼完,神情有些呆愣。
盛启缓了缓,察觉自己语气激动了,似乎有点吓到怀里的小人儿了。
“你吼我。”云菱噎了半天,果断噎了这一句话来。
盛启果然听完心疼,将小人儿抱入怀里:“是本王不好,说话大声了一些。”
“哼。”云菱得了便宜卖乖,还矫情起来了。
“但你有错。”盛启这心里还觉得憋屈呢,他怎么就遭怀疑了呢。
云菱埋着脸反驳道:“谁知道你,那个位置如何谁都知道。可能会有很多进退两难的抉择,谁知道你会不会——”
“不会!”盛启斩钉绝铁道。
“你说的,我可没逼你,别到时候说我是母夜叉,不许你这样那样。这可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我可没说要你如何如何。”云菱晃着腿儿哼唧道。
“不错,是本王自己的意思。”盛启嗤笑摇头。
云菱觉得不应当在这个不利于她的话题上兜,所以岔开道:“你还没说怎么回事,不是说太后给你指了程葭仪为侧妃么?”
“是有这事,本王已经处理清楚了。程国公的心思我明白,主要是为了国公府的长盛。他这心里最希望的,还是让女儿成为皇后。此番他出力确实不少,论功行赏当得此名。
所以本王许了他未来国丈的身份。已让程国公府准备接受册封,新帝登基一并迎娶皇后,以稳定朝局民心。”盛启的思虑很周全,但听得云菱越发不明白了。
“你不登基?”云菱算是整理出了逻辑。
盛启抬眸凝着云菱,好半晌才道:“本王说自己要登基了?”
云菱仔细的想了一遍,最终确定道:“没。”
“笨蛋!”盛启算是明白云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怎么来的了,原来是一直都以为要登基为帝的是他。
“你才是笨蛋,好好的皇帝不当,你准备给谁当?你傻逼啊!”云菱不服气,当场批判道。
“泗王。”盛启回答。
云菱听着这个名字,翻来覆去没想起来是谁。
“如果按照我真实的身份,他应该算我的十七皇兄。三岁开始就离开皇家,天下多数地方他都去了。多数人都认为他死于十年前在北贪国的瘟疫,其实他并没有死。十年来在颖州守军,只是不曾有人知晓。”盛启看云菱青黛紧蹙,就知道她在想这是什么人。
云菱听言眉眼舒展,但却认真的看着盛启:“你不想当皇帝?”
盛启看得出云菱问得很认真,他也没有昧着良心说道:“是想的,我年少时征战四方便有志愿。说起来倒也没什么新奇,不过是想平定天下。省得还有那么多麻烦事,天天要提防这家或者那家侵犯边疆。”
云菱听着不由翻白眼,人家平定天下,不是为了百姓免于战乱受苦么。盛启倒是奇葩,就为了少些麻烦事……
“以我所处的环境,你当清楚这种事做王爷办不妥。所以理所当然想当皇帝,他们倒是没冤枉我。”盛启坦白承认道。
“那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放弃了?”云菱虽然感动盛启为她的一些作为,但是如果他因此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她觉得这份爱太沉重,她扛不起来。
“那是年少时的志愿,并非如今所想。”盛启拉着云菱走进屋内,他本是打算直接带她出门的。但想着这会出去,可能会遇到很多的朝臣了,不如换了朝服再走。
“嗯?”云菱的手臂架在盛启的肩膀上,以让自己能够与他的眼睛对上。
盛启黑眸内有那自然的星光辉动,其实做这个决定他是深思熟虑过的。当日说那一句新帝登基时,他还没有想要放弃帝位。一直到从皇陵归来时,他还曾想着要登基,他觉得那样才能够为她遮挡一切。
但是在今晨醒来,他侧了头却没看见想看见的人时。他才知道他如今最大的愿望,是早起能看见她。
而上朝的时,当太后指婚,当汝南王质疑,当一众朝臣的态度纷纭的错落在他的眼里时。他忽然觉得很厌烦,他不想以后一直有这样烦心的事情出现。对于云菱的认定,他从来不怀疑。对于其余的,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他都不想与之靠近。
“泗王跟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信他不会为难我。当然我也会保留自保的能力,也会帮他稳定朝局。但这个皇帝,我是不想当。在其位上,总有一些让你觉得麻烦的琐事。我不愿意以后都为这些琐事而活,更不愿意被困在京都城里。”盛启是恣意的,他的性格一直都是如此。
“可你其实有能力去处理,你当这王爷不也有很多琐事么?对于你来说,这些不过是家常便饭一样,处理得顺水流云。”云菱并不傻,她知道事情的本质。
“我是希望我的男人只有我,我们是彼此的唯一。但是如果你为此,要放弃你自己一直想要得到的,可以说是你奋斗了十余年的目标,我会觉得太沉重。”云菱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干脆把事情都说明白了去。
“笨蛋!”盛启进了屋放下云菱,自解开朝服来。
云菱有些恼的瞪着盛启:“跟你说正事呢,脱什么衣服啊。”
盛启放下手,黑眸颇深的看着云菱:“说不上来,只是如今不想当就不当了。你这么说,我却不知要怎么解释。但决定的事,不会变了。”
“你——”云菱话被噎住,她顿时觉得跟盛启没法沟通。不由往一旁的椅子坐上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启脱了朝服换上寻常穿的黑衫,回头看见云菱还鼓着小脸,他走过去将小人儿的手牵起来道:“走,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云菱正觉得两人存在代沟,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盛启非拉起云菱往外走:“先别闹,等本王想好了怎么说再给你细细说。”
“还要想,谁知道你怎么编。”云菱更不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