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花著雨才知道她依然被带回了听政院。
秦惑戴上帽子先下了马车,随后很绅士的将车帘拉开,“下来吧,尽管你已经把衣帽脱了,但是你忘了你的帽子还在我的屋里,难道就这样回去?”
他说得很不错,她的帽子还落在他这里,可是难道他不知道,她不要那个帽子也是可以的?听政院虽然幽静,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并不代表她喜欢来这里。在他这等感觉太遥远甚至有些不真实的人的面前,她的感觉就是不自在,不自在得让她随时认为自己的行为太过污浊。更何况她刚才利用他办到了自己想办到的事,让她善良的心灵因为欺骗利用他而很有压力。
她还是下了马车,拒绝他的人一般都会有罪恶感。
她随他依然回到那间窗明几净的屋子里,等她从里间拿起帽子戴上出来的时候,门口站着一脸恭敬的青一,“唐公子,国师大人说已到午饭时间,请唐公子用过饭之后,再让人送唐公子离开。国师大人已在饭厅相候。”
已在饭厅相候?
花著雨好笑道:“我能不能拒绝?”
青一老实道:“不能。”
花著雨实在好奇秦惑在这些下属心目中的形象,“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青一一脸平静,“在我们整个听政院,国师大人是说一不二的人,他说过的话,没有人会不遵循,也没有人会违背。大人让青一来请唐公子,青一便一定要请到唐公子,不然,青一就是失职,青一愿以死谢罪。”
“国师大人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花著雨忍不住与他相辩,挑眉道:“请不到人,只能说是我的意愿,你可以向大人陈明,为何要以死谢罪?”
青一忽然微微一笑,“就因为国师大人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所以我们下面的人更不会把他交待的事办出差错。若是出了差错,就是辜负了国师大人对我们寄予的厚望,因为惭愧,宁愿以死谢罪。”
花著雨不由慨叹,这位国师大人真的太伟大了,居然让追随他的人能不惧死的崇拜着他,看来尽管他遮住了他的容颜,仍是无法阻挡人们对他发起失心疯。个人魅力至斯,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为了不让青一以死谢罪,她还是随着他来到了饭厅。
饭厅里,秦惑端然在坐,四方梨木饭桌上,只准备了四菜一汤。都是相当清淡口味的,却色香味俱全,香气四溢,引人食指大动。
“唐公子,请上坐。”青一笑着让花著雨坐在秦惑对面,道:“我们国师大人向来爱清静,在外极少用饭,也极少请人回听政院与人一起用饭。这次特意请唐公子,看来是唐公子与我们大人极为投缘。”
“唐玉年纪轻轻,就能将太医院都不能医治好的病给医好,实在让我忍不住佩服。”秦惑将一只玉杯放到花著雨面前,并且亲自挽袖执壶为她斟酒,“所以今日一定要与唐玉小饮一杯。”
花著雨忙拦道:“大人,请恕我不善饮酒。”
秦惑看着她,“这是我们自制的清酒,口感平滑,芳香清爽,并不醉人。”
他将玉杯倒满,随后又自己倒了一杯,温声道:“喝酒只在于怡情,并不在酒醉,浅尝即止,唐玉不必太拘谨。”
花著雨实在无法推却,只是轻抿了一口,想不到这酒口感极佳,没有那种入喉火辣的感觉,反而温润芳香,极是清爽。见此酒极合她口味,便也不再推拒,在秦惑温言慢语下,她不客气地先吃了一碗饭,再又将一杯酒喝完,而且几盘菜也差不多被她一个人吃完,一顿饭几乎很快就在她的快速卷动下给吃完了,秦惑却只是浅尝了几口,酒倒是自顾喝了三杯。
一看几菜几乎被她一个人吃光,脸上已染了绯红的花著雨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好像被我一个人吃完了,在国师大人面前真的失了分寸。”
“国师也是人,为何每个人都要在我面前显示分寸?”秦惑微笑着揩了揩嘴,起身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花著雨忙起身道:“不用大人相送,我自己走就行。”想到贺兰晴还在她的屋里,不是为了快点回去,她才不会拼命的吃喝呢。
秦惑看她,“你确定你自己能行?”
“我为什么不行?”花著雨走了两步,却发现脚步有些飘乎,顿时按住椅子道:“难道我醉了?”
秦惑上前扶住她,又扶了扶她有些歪了的帽子,笑道:“你没有醉,只是那酒有一点点后劲,等会就没事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花著雨强行甩了甩头,“真的不用,大人不必管我。”
她推开他摇晃着往前走。
看着国师一再被推拒,青一脸色变了变,秦惑却面不改色的跟在她后面,直到马车来,他又扶她上了马车。
而马车的颠簸,简直就像是摇篮,晃了两下,花著雨竟然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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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出来,正善终于没有忍住心头的好奇,奇怪道:“主子为什么一直看着秦惑和他旁边的黑衣人?难道你不担心秦惑会怀疑我们对他不陌生吗?”
方篱笙眸色沉了沉,里面竟有黑气翻涌,“秦惑把一个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带去给皇太后看病,然后又无功而返,堂堂国师,竟做这等无用功?”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而且听政院那边有龙七监视着,主子不用担心他有什么动静我们会不知道。”
“虽是如此,我仍有一种不安的感觉。那个小黑衣人,明明给我很熟悉的感觉……”方篱笙思索了一会,忽然道:“不对。高山,把马车赶到武国公府。”
马车转了方向,正善奇怪,“为什么要去武国公府?主子不是说晚上去的么?”
方篱笙目光泛起讥嘲,“我怀疑某个人已经胆大包天到自己去惹秦惑了,如果刚才那个小黑衣人真的是她,我担心她这次跟我走不了了。”
正善动容,“有这么严重?会不会是主子的预感有误?”
“你什么时候见我的预感有误过?”说完,方篱笙便闭目不语。而高山的马车却忽然停住,是被怒叔给拦住了。
怒叔一脸凝重地上了马车,“主子,我们得尽快离开京城。”
正善心里一紧,道:“发生了什么事?”
怒叔将一封信递到方篱笙面前,“说皇上突然遇袭,现在生命垂危,又不敢向外声张,盼主子能马上赶回去处理,说不定,还能见皇上最后一面……”
方篱笙将信接过去扫了几眼,“宫里有二弟在,我相信就算父皇出了什么事他也能处理好。”
怒叔一怔,“主子是说现在不回去?”
方篱笙将信折好,“我会抽神风营一部分人先回东临。”
怒叔还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正善解释道:“好像是预感花七小姐走不了,如果确定不是,主子会带着她尽快一起回东临的。”
怒叔闻言心情沉重,“希望主子的怀疑不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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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国公府里。
由于昨晚老夫人屋里闹鬼,下人们都议论纷纷。他们以为老夫人会被吓病,结果老夫人不但没病,神情反而更冷厉了。
周妈妈服侍老夫人吃了午饭,要扶她出去走走接接阳气,老夫人却是冷笑道:“你以为我一个大活人会怕一个鬼?就算她没死,只是扮了鬼来吓我,我更不用怕她。如今她的女儿还在我府里,把我惹得怒了,我会叫人干脆连她女儿一起杀了!”
周妈妈有些胆战,“雪夫人究竟是死还是没死我们都不知道。如果昨晚真的是她的魂灵回来了,老夫人还是找个道士来做做法事才好。”
“法事自然是要做的,但不是现在,碧媛马上就要出嫁了,这个时候做不太合适。”老夫人自有主张,“今晚把七小姐叫到我屋里来睡,看那个女鬼还敢来?”
周妈妈一呆,“那恐怕不行,听说睿郡主来了,还在静婷苑收拾了屋子,估计是要住几天。如若七小姐不来,有睿郡主在的话,我们也勉强不了她,睿郡主肯定要为她说话。”
老夫人冷声道:“想不到她还很会拉关系的,一时太子,一时睿郡主,手段比她那娘倒强了很多。”
两人正说着,这时顾氏进来道:“老夫人,大长公主来了。”
老夫人有些意外,“大长公主?她无缘无故怎会到我们府里来?”
“听说是来找花著雨的,结果我刚才着人去静婷苑去叫,她竟然不在,说是出了门,也不知去了哪里。”
“她如今胆子也大了,居然不说也可以出门?有没有问大长公主找她何事?”
顾氏低头道:“大长公主没说,但是看她很着急的样子,恐怕是有急事。”
老夫人不再坐着,“走,不能让大长公主认为我们国公府的人不懂礼数,一起到前面陪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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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著雨蓦然惊醒,睁开眼,方发觉自己还在马车里,侧目一看,竟发现她靠在秦惑的肩上,他的一只手还揽着她,甚至她的身上还盖着他带着檀香味的黑袍子。
秦惑正闭目休息。
她轻手轻脚将身上的袍子拿下,准备挪开些,秦惑已睁开了眼,轻“嗯”了一声道:“醒了么?”
花著雨索性装作若无其事回头笑道:“想不到竟然睡着了,大人为什么不叫我?”
秦惑将她拿开的黑袍子放到一边,“看你睡得熟,不忍心叫醒。你来时的马车还在永安堂门口等你,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花著雨把车窗扒开,果然见天色已到掌灯时分,心里直叹,怎么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她赶紧跳下马车,“让大人浪费这么多时间,很是抱歉。大人慢走,我也先走了。”
她不待他回答,就急匆匆往还等在永安堂门口的阿旺走去,看她出来,等得焦急的阿旺松了口长气,扶她上了马车,二话不说就往国公府里赶。
秦惑撩着帘子看着马车急驰而去,淡声道:“不知道太后的病情如何,去皇宫。”
马车立即调头行去。
花著雨在马车里把一套行头换下来,头发梳好,差不多刚好到国公府门口。只是还没下马车,正在门口张望的管事就已经跑过来道:“七小姐到哪里去了?让老夫人和长公主等到这个时候?”
阿旺帮她圆着谎道:“小姐说她的米铺都改成了药铺,亲自去查看了一下,三家铺子一一查看下来,自然也要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