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史公公忽然轻唤道:“七小姐到这边来让咱家瞧瞧。”
花著雨茫然失措,花不缺斥道:“史公公叫你,为何不动?”
花著雨走到史公公面前默默行了礼,史公公上下打量她,看着她凌乱的发,未干的眼泪,躲闪惧怕的眼神,腊黄的脸,破旧的里衣,瘀青的勒痕,还有粗糙的小手,这无一不显示着此女曾经遭受了很多的苦。特别是那条勒痕,深而重,更是让他看得触目惊心,是什么人想要杀死她吗?
如今皇太后的病事关重大,关系到整个陈家的兴衰,也关系到整个朝局的均衡,不仅皇上担心,连皇后娘娘也极为忧心。可是眼前花家却如此对待这个可以为皇太后换药的少女,不说她的胞姐和亲西齐的功劳,光就以她之前还是四皇子未婚妻的身份,花家不是也该好好待她吗?
眼下少女脖子上的勒痕甚新,难道花家不知好歹,想不顾皇太后的病置她于死地?
良久,他才问花著雨道:“前日半路上是否有杀手对你动粗?”
花著雨摇头,“有何公公护着,不曾。”
史公公眸色一沉,接着道:“那天那些杀手极是凶狠,所有官兵都被杀,你能逃得生天,确属不易。皇上当晚就修书一封到北冥,说明了实情。咱家刚才出宫的时候,皇上已收到北冥王的飞鸽传书,说他们会让使臣带了还魂草亲自来接七小姐去北冥,所以这段时间,还望你多保重自己。”
顿了一下,他忽然对花不缺牛头不对马嘴道:“记得当初福宁公主和亲西齐的时候,皇后娘娘和皇太后都给福宁公主了些赏赐,福宁公主出嫁时并未带走。这次七小姐去北冥,皇上也并未吝啬,如果到时候北冥使臣来,七小姐这副模样恐怕也会失了我们大泽颜面,还望花大人对此事多用些心。”
顾氏自是听出他话中之意,忙辩解道:“此次花著雨去北冥,我们不仅把皇上赏赐全做了嫁妆,还给添置了不少,不过是这次不凑巧,半路叫人劫了,之后她再去北冥,我们照样会致力置办。”现在出了那些劫匪,正好把吞了的那些财物一起推干净,谁人再敢说她没有把皇家所赐全数当嫁妆,可要拿证据出来。
史公公听她此言,暗怒,这顾氏仗着她父亲是右相,兄长掌了十几万兵权,妹妹又是甚为得宠的明妃,向来嚣张。眼下就连自己这个皇后娘娘跟前的人也敢欺瞒,以为这大泽皇朝真是她顾家的天下?
他淡淡一笑,不经意道:“前天车队上路后,何公公无意间曾清点过嫁妆清单……”
顾氏脸一白,花不缺领会其中涵意,不由暗瞪顾氏一眼,好在史公公也给他们留了些面子,没有说完。转而又对花著雨训道:“你今日不管是偷还是借,总之穿着别人衣裳更是不体面。就算你不知好歹爱挑剔,这偌大的国公府供不起你,当初福宁公主所收的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赏赐也足够你挥霍,难道你舍不得拿出来?”
花著雨闻音知雅意,抬起眼,眸如星光,“母亲怕我有所遗失……”
“就是啊,这丫头向来马虎,那些东西若是遗失了可是对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不敬,都还收在府库里呢,幸好这次没用作嫁妆,下次七丫头去北冥的时候倒可以一并添上。”顾氏见无从抵赖,忙截了她的话笑着说道。
史公公见花著雨一点就通,而且那一抬眼的眸色似是瞬间打开了心灵之窗,整个人不再像之前灰暗无助,里面睿光闪耀,分明就是一个聪慧敏捷的女子。心下若有所悟,瞬间让他想起了当初刚刚进宫时的靖皇后,那时候的靖皇后也是这般年纪,少女单纯,却不得不困境求生存……
他心有所触,决定助她一把,当即斜睨顾氏道:“其实七小姐这次嫁去北冥,也是要当北冥王妃的,趁着这时间,不如让七小姐多学些操持庶务的能力,那些田产什么的,也该给她磨砺一下,所以夫人不如把那些东西现在就给了她,是好是歹,也让她去试。”
顾氏听得直咬牙,这样岂不是如了这死丫头的意?
到了这份上,花不缺也觉得她闷声不语实在太过份,便斥道:“还愣着干什么?为什么不去拿?”
史公公等着,顾氏无法,只得让周妈妈开了府库把东西拿来,嘴上说着热闹话,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两盒装了首饰的紫檀木盒和几张地契交到花著雨手里。
一旁的花若梦看得直喷火,想说话又一直被周妈妈暗地强按着,她实在想不通,明明是来追究花著雨偷盗之罪的,为何会变成把那两套她看中的赏赐之物还给花著雨的局面?
史公公又问了一些那日遇杀手之事的细节,坐了一会,这才离开。待人全部一走,花若梦终于忍不住叫道:“娘,为什么要把些东西给她,你不是说给我当嫁妆的吗?”
顾氏恨铁不成钢地一点她的额头,“如果你有你三姐一半聪明,今日也不会变成这样!”
花若梦跳脚道:“这又关我什么事?”
周妈妈忙解释道:“八小姐,今天明明是七小姐借史公公来访之机设的一计,什么偷衣借衣全都是她的诡计,最终目的就是那些首饰和田产,难道还没想明白吗?”
花若梦愣住。
顾氏没好气道:“想必什么偷衣,恐怕也是你和春桃那贱婢合谋的吧?”
花若梦更是愣住,确实如此,她就想以这事好好教训花著雨一顿,好出昨日她和四皇子亲近的恶气。
顾氏差点没骂她蠢货,周妈妈瞧她神色不对,打圆场道:“夫人,七小姐忽然之间拿准了八小姐的性子能想出如此下三滥的毒计,这事可怪了,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