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再入宫之时又将阿月一并带了过来,如芝大婚的第二日,她取了慕容思的心头血制成了一碗甜羹送与如芝喝了,唯有此,如芝体内才不会残存情降之毒,慕容思在恐惧和不甘之中身死异处,而如芝和寂凭阑携手游历天下,她与玄洛一起回了京城。
她微微抬眸,巍峨宫宇前,三个金铸大字“正安殿”在暮色的斜阳下灼灼耀目,踏上汉白玉台阶,台阶上精雕细琢的莲花纹样,两侧扶拦莹白如玉,映着阳光温暖无比,高庸笑盈盈的迎回来道:“早起皇上就念叨郡主要回来了,这会子龙心大悦,还说郡主立了大功要赏郡主呢。”
如意笑道:“高公公有心了,如意还未来得及谢谢公公呢。”
高庸一双眼微微眯着,打了拂尘道:“郡主说的哪里话,奴才不过是尽了自己本份罢了。”
“高公公,如意的话你自然能明白。”如意目露感激之色,低声道,“玄洛之事有劳公公了。”
高公公花白的眉毛略动了动,唇角牵出深深纹路,又是叹息又是高兴道:“郡主,奴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说完,高庸便引着如意入了正安殿,只见皇上正端坐在那里,融融暖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背上,他正低头披阅奏折,如意恭敬的示了礼,皇上抬眸和颜悦色道:“如意,你总算回来了。”说着,又问道,“这一趟宁西之行,你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如意浅浅微笑道:“皇上心里明镜似的,臣女这趟回来是请罪来了。”
皇上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笑问道:“朕正要赏你,你怎么反倒请起罪来了?”
如意唇角微勾,烟眉淡淡扬起,小巧的耳垂上蓝翡翠滴珠耳环轻轻晃动,映着光,衬着她别样的清冷娇美,她平缓道:“宁西之行,虽是为了给父亲治病,但也还为了臣女二姐姐的事,当时臣女也未向皇上如实言明,实乃犯了欺君之罪,所以臣女请罪来了。”
皇上眉色松动下来,只点头笑道:“你倒是个实诚的孩子,不过此罪可大可小,有功要赏,有过要罚,朕就罚你做个厨娘,日后朕的一日三餐由你负责。”
如意笑着福了福身子道:“臣女甘愿受罚,只是怕皇上吃厌了臣女做的东西。”
皇上伸手指着如意,连眉宇间都有掩不住的喜意,只笑道:“这些日子未尝到你制的茶,做的糕点美食,甚是想念,就连太后也时常在朕的面前念叨着你的好,太后还怨怪朕将你这样一个伶俐通透的小人儿白白送了别人当媳妇,这几日太后身子一直不松快,待会朕还要去寿康宫去瞧太后,你到时随朕一起过去便可。”皇上略了略又笑道,“朕倒扯远了,你立下了大功,使得朕收了那半枚虎符,还让朕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了天云寨的事,朕正想着要如何赏你,如今你已贵为郡主,又是朕身边的女医官,朕就赐你丹书铁券,到时不管你犯了多大的错,朕都可免你一死。”
如意连忙跪下道:“臣女叩谢皇上隆恩,只是丹书铁劵是颁发给功臣,重臣的奖赏,臣女何德何能怎敢受这丹书铁劵。”
皇上笑道:“朕说你受得就是受得,你使妙计助朕得虎符,解了朕的心头大患,这是有功于社稷的大功劳,今早刚传一为捷报,朕的暗影骑兵已斩下平南王的首级,平南和三王之乱不攻而破,这又免了多少生灵涂炭。”说到此,皇上起身亲扶了如意道,“你这孩子跪着做什么,朕说过在朕的面前你不必太过拘礼。”
如意眼里微有泪意,只笑道:“如今听皇上这让夸赞臣女,臣女竟真觉得有些飘飘乎了。”
皇上转口笑道:“朕既赏了你,罚也是不能免的,这几日朕的膳食你还是要做的。”
如意笑道:“臣女自当竭心尽力管好皇上一日三餐。”
皇上笑了笑又默默沉思片刻,脸上带着几分疑惑之色淡声问道:“朕还有件想问问你,那降术之事果然是真?”
如意如实道:“果然是真。”
“那倘或真有等级高的降头师,岂非可以任意控制想要控制的人了?”
“若真是一等降头师的确可以任意控制想要控制的人,只是臣女也不知这世上有没有一等降头师。”
皇上“哦”了一声道:“朕听闻那降头师是慕容剑从南疆找来的,厉横在南疆兵败被慕容剑斩杀,皇后为了此事着急上火,就连太后也伤心的两夜不能入眠,朕又命离忧带兵征战南方,离忧大败慕容剑,还俘虏了他手下上万战俘,只是慕容剑不知所踪,朕怕他去又找了什么降头师,到时兴风作浪却是后祸无穷。”皇上说着又叹道,“朕原本从不相信什么降术,只是寂凭阑之事我听尘希都细细说了,事实在眼前由不得朕不信。”
“皇上是真龙天子,自有佛神庇佑,何况一等降头师有没有臣女也不敢确定,就算有慕容剑也未必能请得动,若他能请来一等降头师他何苦还要弄出这么多事来请了个四等降头师,皇上不必太过忧心。”
皇上点了点头道:“你说的甚是有理,只是放虎归山终是祸患,慕容剑一天不死,朕心里始终难安。”皇上略沉了沉眉又转口道,“这会子也不说这些,你先随朕去寿康宫吧,太后身子不适,朕却是忧心的很。”
如意跟着皇上御辇一起到了寿康宫,太后见了如意自然高兴,只是她身子虚软,只侧着身子半躺贵妃榻上,明然正替她按揉着太阳穴,如意行了跪拜之礼,太后脸上溢出一丝笑意,只是那笑太过怆然了些,她对皇上道:“这些日子如意这朵解语花不在,哀家倒觉得伤神的很。”太后蹙了蹙眉头,又叹道,“一年之后,如意就要出宫嫁到清平侯府,到时哀家这把老骨头还能放心交给谁去。”
皇上默默垂首片刻笑道:“如意,你瞧瞧,太后让现在还怨怪朕给你赐了婚事。”
如意目光微微一动,已含了几分动容之色,只诚然道:“太后爱惜如意,是如意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就算一年之后如意出了宫,只要太后不嫌弃,如意也还会时常入宫来与太后说说话。”
太后因心里隐着事,又不好在皇上面前提起,所以近日总是觉得有些伤悲,兴许是她觉着自己老了,连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又或者是她身边如今也只有皇上和平阳一双儿女,她不忍再见他们当中任何一个出了事。
平阳的事愈演愈烈,为着此事,她亲自去了一趟霞隐影,她更加害怕了,那无情竟和无心一个模样,怪道平阳那样执迷不悟,也就是在她见到无情的那一刻,她知道她再也无法说服平阳,原本她想着或以利诱或以情晓理说动无情离开平阳,不想无情油盐不进,她自己甚至动了杀意,却不想平阳竟胡闹到跟她说今生今世要与这个无情和尚同生共死,她动了大气却也无可奈何,就算她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全平阳和无情,但皇家颜面绝不允许堂堂一国长公主和一个和尚偷情,皇帝这些日子为了国事根本没心事再管别的事,如今平南王和慕容剑之乱已解,皇帝岂不能不知平阳与无情之事,这样的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要烧灭她的女儿。
想到此,她心里益发难受,不由的眉心皱到一处,又按住胸口咳了两声,如意赶紧走到太后面前为她号了脉开了药方,又亲自给太后顺气,皇上劝道:“母后再伤心也该顾着自己的身体,这些日子如意不在,母后的身子都交给御医调理,不想却调理的一日不如一日,竟不知太医院这帮御医是怎么做的,竟一个个都成了庸医。”
太后摇头道:“与御医无碍,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知道,不过都是老毛病罢了,如今如意也回来了,哀家的身子也有望大好了,皇帝你不必忧心。”
如意瞧着太后一脸憔悴病容,脸上灰蒙蒙的似染了重重哀意,殿内一时静默片刻,唯有檀香的安宁香味淡淡袭来,这檀香是如意为太后特意调制的,这当中还夹杂着几味草药的草香,太后到底是老了,就算保养的再好,那眉宇间也有掩不住的细纹和苍老,只是她尽管病着,却半分不减威仪,那威仪从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纹里都自然散发出来,由不得叫人不恭谨敬重。
刚她给太后号了脉,太后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来医,兴许是平阳公主的事让太后一直悬心不下,再者太后历经白发人送黑发人,晋西王身死,厉横兵败被杀都足以让她忧心忡忡的,如今再加上平阳公主的事,她更是郁结在心,这件事太后不主动跟她提,她也不好说,正想拿别的话来劝慰,忽然听到一个极清脆了的声音传来,如意心中一喜,却是明欣。
太后见明欣来了,紧拧的眉心微微一松,也只是刹那,眉头复又隐着愁思,只是脸上作出笑来道:“这小猴儿一听说你回来了,就忙不迭的跑来了。”
正说着,一抹粉色已到了正安殿,明欣跟皇上和太后行了礼只笑道:“太后又打趣明欣,明欣可是想着太后身体不适,特意进宫来看望太后的。”说完,她嘻嘻一笑,颊边露出两个浅浅梨涡又道,“不过明欣也是顺便来看如意姐姐的。”说完,她走到如意面前又道,“如芝姐姐大婚,明欣得了庚贴,只是一时竟发起热来,连如芝姐姐的婚礼也未能参加,明欣心里懊恼的什么似的,这不,一听说如意姐姐你回来,明欣可不就急赶着跑过来了。”
太后笑道:“这会子哀家看你还能抵赖不成,明明就是你急着找如意,还偏说是来看哀家的。”
皇上亦眉开眼笑道:“这会子母后有了说话的人,儿子瞧着母后高兴心里也可安了,儿子这就先回去了。”
明欣笑道:“怎么明欣一来,皇帝伯伯就要走了?”
皇上笑道:“莫不是你还有话要对朕说?”
明欣道:“这会子明欣瞧着皇帝伯伯高兴,要求皇帝伯伯一件事?”
太后和如意疑惑的看着明欣,太后心中一紧,生怕明欣求了什么不该求的事,她微咳一声道:“明欣,皇上这会子有政事要忙,有事也等到皇上闲下来再说。”
明欣笑道:“太后,明欣所求之事其实也不难,明欣想求皇帝伯伯赏赐明欣一匹最好的千里马,省得后日秋狩之时,明欣落于人后。”
太后脸上松懈下来,笑嗔道:“这是多大的事,也犯得着求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