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刁婆,分明在胡说,九妹妹是母亲的亲侄女,母亲又怎么可能会这般陷害她呢?”
清水庵的正殿里,如同刚才一般也在上演着一幕审讯,被审讯者依然是庄妈妈,只不过审讯者变成了文家宁平侯二少爷文景月。
“二少爷,老奴……老奴说的是真的……”文景月的厉喝声,将庄妈妈吓坏了,一下子从座位上滑下,跪在了地上,“确实是夫人,二少爷难道……难道忘了青云吗?”
一听青云的名字,文景月瞬间哑了口,愣了神。
是啊,如果不是母亲的主意,哪个又敢将人塞进井里,而且还在人死后制造了畏罪自杀的场面。
在大房那个院里,除了她母亲还能有谁?
青云做了什么?
不过是生的美丽,爱说爱笑,又爱和他逗两句而已,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庄妈妈,我来问你——”这时,那一直在一边蹙紧眉头听的欧阳靖忽然接过了话头,“姨母为什么要害……要害九表妹?”
谁知一听欧阳靖这句,那庄妈妈立刻神色古怪的看向欧阳靖,只不过一刻后,又垂下了头。
“为什么,说?”欧阳靖语气沉冷下来。
“是、是……”庄妈妈点头如捣蒜,但看了欧阳靖一眼后,又顿了语气,“表少爷,其实……其实这事都是因为您……”
“……”
“夫人想让九姑娘做六姑娘的陪嫁,嫁给您,做世子夫人,可却又怕九姑娘将来生下孩子,不能实心实意的侍奉六姑娘了,所以就想了……想了这招……”
庄妈妈这几句话成功的让欧阳靖也哑了口,愣了神。
而这时那文景月却已经反应过来,赶紧挥手遣退那一边的慧因和几个小尼姑,然后又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又问庄妈妈,“刚才你说威远王爷过来找你,问了你九妹妹中毒不能生下子嗣之事?”
“是!”
“那他有没有说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应该是准备……准备休弃九姑娘……”只是庄妈妈这一声未落至极,两道冷冷的目光同时射过来,吓得她赶紧闭了嘴。
见庄妈妈闭了嘴,文景月便又转头看向欧阳靖,想说什么,只不过当看清他这个表弟脸上那痛苦悔恨的表情时禁不住一怔,“靖表弟,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欧阳靖脸色却已经恢复如常,摇了摇头。
审讯完毕庄妈妈的结果是,两人都没有心情再去看邹氏。
文景月虽然因为青云的事,对邹氏颇有怨怼,不过这次和邹家二舅从任上回来,还是想第一时间去看庵里看她,她毕竟是他的母亲。
却没想到……
他对自己这个母亲太失望了。
至于欧阳靖,自不用说。
今晚陪表哥来看姨母,却不想又知道了这样一个秘密,知道秘密倒无所谓,问题是这秘密有关……有关九姐儿,有关他心心念念放在心头的那人。
原来他亏欠她的不知那些,而且还会影响到她后半辈子的人生。
他不敢想象她将要面对的种种,因为那……太痛苦……
表兄弟两个兴致勃勃连夜赶去,回来时却各怀心事,一路上各自沉默着。
到了城门口时,却没想到城门已关,两人便去文家附近的一个农庄上歇了一晚,因为第二日文景月还要回去早早回文家。
刚回来就去看了母亲,父亲和祖母都未见呢。
——所以天未亮两人就上路了,城门在鸡鸣时已开,两人到了城中也就刚刚卯时。
闻着街上路边摊子小吃发出的浓郁香味,折腾了一晚上、并且早饭也没吃的两人自然已经饿了,于是便不管是小笼包油条芝麻火烧,还是馄饨豆花的要了一桌子,然后两人便坐下来,一边听着一些同样早起吃早点的市井人说笑,一边慢慢的吃喝——
“……李二这家伙自来胆大,远远瞅着前面坟冢处一抹白影,却还是向前走,到了那白影面前还毫不客气的踢了两脚,你猜怎着?”
“怎着?”
“那白影竟然被踢得哼哼叫了起来,鬼又哪里会叫,呵呵……这样看来,定是人在装神弄鬼了……”
没想到这些市井之徒嘴里的话到竟然有个意思,两兄弟禁不住笑了起来,只觉得一晚上的郁气瞬间散了几分。
只不过很快兄弟两个就笑不出来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威远王府估计马上就会有喜事了。”
“喜事?快说说,怎么回事,要真有喜事的话,我们兄弟也过去找那总管讨份差事,混杯喜酒喝。”
“听说那威远王爷马上要娶侧妃了。”
“娶侧妃?胡说的吧,夏初那会儿就说娶,不过娶来娶去不是也娶成吗?”
“放心,这回肯定是真的,听说那姑娘已经住到威远王府去了,姚老夫人等人也去见了亲家,再不娶,又怎么行?”
“住到府上去了?哪家的姑娘呀?”
“还有哪家的姑娘,自然还是姚阁老的孙女韩姑娘,听说这姑娘不只嫁妆丰厚,还才貌双全呢。”
“是吗?”颇为疑惑的口气,“不是说和杨家老太妃相冲吗?那老太妃还因此病了呢。”
“当然是,那相冲也非人和人,只是时间不对,这会儿听说两人不仅不相冲了,还命格想和,能相辅相佑呢。”
“哦,还有这回事?”
“的确有这回事,我今儿也听说了——”又有一个微尖的男声插了进来,“我不只听说了这个,我还听说……听说……”声音低下去了,“那老太妃不好意思去请旨,毕竟有过先前那推辞之事,换那姚阁老去了。”
“真的?”好几个声音同时想起。
“呵呵……”可那个微尖的嗓音却丝毫不再多透露,只笑笑,又道,“马上啊,这天作之合的喜事就要办了,到时肯定热闹……”
随着这起起伏伏的说笑声,两兄弟再也听不下去了,将筷子一放,站起身就走。
“客官,还有没上的东西了。”那小伙计急了。
但两人却头也不回,牵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头,弄得那小伙计禁不住满是惊异。
“靖表弟,我回家,你呢?”
走出了很远一段时间,文景月才转头问那比他更沉默的欧阳靖。
“我……我去宫里。”那欧阳靖愣了良久,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