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你想得出,”锦弦嗤然冷笑,忽然倾身,凑到铃铛面前:“朕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愚蠢?”
蔚景心口一撞,这话的意思......
他不信。
他不信铃铛的话,是吗?
铃铛没有吭声,锦弦却已是直起腰身、坐了回去:“说你聪明吧,连个失火时间都能安排错,说你愚蠢吧,竟然还知道用面皮嫁祸他人。枸”
原本沉冷的声音此刻竟带着一丝玩味。
蔚景就又懵了,这是…….信还是……不信?
“既然你如此处心积虑,”锦弦抬手轻拂了袍袖上的一个小褶皱,徐徐抬眼,凤眸粼粼睥睨着铃铛,骤然眸色一冷,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那为何现在又要主动承认?顼”
果然是不信!
一颗心大起大落,蔚景突然发现,锦弦竟是如此会操纵人心的高手。
这世上最厉害的人莫过于此吧,东一句西一句,不显山露水,却能轻易让对方崩溃。
铃铛显然是被问住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臣妾原本以为皇上查一查,查不出什么,就会算了,谁知皇上竟决心至此,查完女人,查男人,臣妾明白,如果查完男人,还是没有,皇上一定会查臣妾几人,与其到时再被太医查出,不如主动承认,而且,臣妾也知道错了,不想一错再错,恳请皇上看在臣妾知错就改的份上,能原谅臣妾这次!臣妾以后绝对不敢了,求皇上开恩!”
铃铛一边说,一边对着锦弦,深深俯首。
蔚景从背后看着她,再一次觉得她是那样陌生。
第一次是那日在宫里的花径上碰到,得知她还活着,竟然是贤妃娘娘的时候。
当时她的丝绢掉了,婢女替她拾了起来,她搭着婢女的手,袅袅婷婷地离开,哪里是那个风风火火、有几两心事都尽数写在脸上的铃铛?
还有现在,虽然一副罪人之态,且态度诚恳,可是,一言一语,条理清晰,丝毫不见紊乱。
面对锦弦这样的男人,能做到这样的人,内心的强大程度绝非一般。
这么多年的相处,是她真的不曾了解过这个女人吗?
还是这个女人掩藏得太好?
她为何要在她面前掩藏?这么多年如一日的掩藏。
这般想着,她就不得不怀疑起此次这个女人如此做法的动机来,真的是对她这个主子的忠心吗?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当然,人家甘愿赴死,她本不应该小人之心的,但是,经历了太多事,看错了许多人,她不得不防。
那厢,锦弦半天未响,倒是边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蔚卿开口了:“皇上,贤妃她能及时站出来,说明她的确知道错了,请皇上……”
“知道错了又能怎么样?”蔚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锦弦厉声打断,“知道错了,事情就能回到原点吗?知道错了,朕的六房四宫就能好好的吗?知道错了,大家就没有在这里浪费一天的时间吗?”
锦弦口气灼灼,咄咄而问,蔚卿脸色一白,吓得连忙噤了声。
这个男人几时对她这样过?
不过,她原本就不是想要真的求情,不过是碍着明面上,她是铃铛曾经的主子,才不得不出言相帮,既然,这个男人不打算放过,那么,如此甚好,正合她意。
当初,要立铃铛为妃也是这个男人的决定,男人说,要让世人对她这个假冒蔚景的人深信不疑,立蔚景的婢女为妃是最好的办法。
如今,总算要除了去是吗?
不动声色,她敛了心神,便坐在那里不再多发一言。
锦弦冷冷盯着匍匐在地上的铃铛好一会儿,忽然道:“张太医!”
蔚景正在看蔚卿的表情,忽然听得这一声张太医,心中一惊,已然猜到锦弦要做什么。
果然,张太医恭敬上前,锦弦明黄衣袖一扬,直直指向铃铛:“给朕探她的脉!”
张太医领命,走至铃铛面前,蹲下身。
蔚景只觉得呼吸又变得沉重起来,眸光紧紧,盯着太医将手伸至铃铛俯撑在地上的腕上。
铃铛依旧保持着跪俯的姿势,脸深深地埋在地上,一动不动。
全场静谧,落针可闻。
片刻,张太医起身,对着锦弦微微一躬:“启禀皇上,贤妃娘娘的确中过媚香,且……”
蔚景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且什么?”锦弦冷声追问。
张太医勾着头,额上冷汗涔涔,抬袖拂了一把额上汗滴,才接着道:“且已与人交合过。”
啊!
全场震惊。
蔚景更是错愕得回不过神来。
铃铛也中了媚香,且也与男人交合过?
怎么会?
仅仅是凑巧吗,还是故意?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很明显是后者!
可如果是后者,那么就说明,铃铛站出来承认那人是她,并不是临时起意的,而是事先就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
她为何要这样做?
不惜毁了清白,不惜冒着生死!
为何?
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听得男人的一声嘶吼:“是谁?那人是谁?”
蔚景一惊,循声望去,就看到锦弦终于淡定不了的起身,大手一伸,粗暴地抄了铃铛的衣领,将她直接从地上拽了起来。
“告诉朕是谁?”
他咬牙,一字一顿,声音从牙缝中迸发出来。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蔚景微微苦笑,只觉得讽刺。
这就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
他可以娶了她,册封她为妃子,却从不碰她,却在听到别的男人碰了她时,如此暴跳如雷。
铃铛不吭声。
“说!”
锦弦又猛地摇晃她的身子,沉声冷喝。
铃铛紧紧抿着唇瓣,依旧不说话,一张小脸却是面如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