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彷徨间,蛮人已扛着她,身形极快地窜回了中军大帐,远远地将其他蛮人丢在身后。踏进帐中,他脚步丝毫不停,径直朝床铺走去。破月暗叫不妙,抬手就朝他脖子上劈落。只是她怎是他的对手,手刚刚一动,后背已是一麻,被他点中要穴。
她被丢在床上,怔怔望着他。
他负手而立,低头静静看着她。
“你要是碰我,我立刻自杀。”破月说。
他没出声,反而拉过被子替她盖上,然后解了她的穴道。破月想要坐起,被他一把摁倒。破月不敢动了,他却直接倒下,在床边的地上躺下了。
这是什么情况?他把她丢在床上,然后自己睡在地上?
破月大气也不敢出,警惕地盯着他的背影。没过多久,均匀沉稳的呼吸声传来,他似乎睡着了。
破月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听得他的气息非常悠长自然,绝不可能是装睡,便蹑手蹑脚从床上爬起,想要逃走。谁料刚走过他身旁,脚踝便是一紧,身子腾空而起,再次被摔在床铺上。
他的力道均匀适中,她竟然一点也没摔痛,就像被人平平稳稳放在床上。
他翻身起来,再次替她盖好被子。然后……继续在地上躺下,睡着了。
破月不敢再逃了,此人的武艺修为远超过她。只得提心吊胆,就这么过了一夜。第二天天色刚明,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转头看着她。
破月重伤初愈,又撑了一晚,早已精神恍惚,呆呆地望着他。这时,叫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他笑了。
野兽般杂乱粗犷的脸上,厚厚的唇角缓缓弯起,那一双乌黑修长的眉,也有了弯曲的弧度,暗色的眼眸似夜色下的流水,微光荡漾。
烈日高悬,无数粗狞的蛮人沉默如铁塔,立在帐外,远远望去,从密林中一直延伸到前方山脚下,根本望不到尽头。他们显然已经集结多时,只等将军号令。这时亲兵牵了头黑色的高头大马过来,将军翻身上马,然后居高临下看着她。破月决不愿意与他共乘,转头看向一旁,谁知却看到有士兵牵了匹枣红色的小马,走了过来。
士兵将缰绳交给了她就退下。破月看着面前的小马——滑溜溜的鲜艳长毛、有些圆滚滚的头颅、墨黑的大眼睛、矮小粗短的身躯,当真非常可爱。
也许是她盯着马的时间太久,将军忽地弯腰朝她伸手,破月提气一跃想要避过,自然没有避开,被他拎起放在马上。而后他大掌在马臀上一拍,小马便滴溜溜地往前走了。而缰绳……被他夺走了,握在手里。于是枣红的小马紧贴着黑色大马,徐徐前行。
破月看到他面容沉静地一挥手,大军顿时如同一架巨大的战车,徐徐开动了。
之后几日,破月的遭遇一成不变——骑着枣红小马随军,睡觉睡到自然醒、三餐丰盛,晚上踢被子还有人细心地帮她盖好。直到五日后,大军在墨官城外驻扎。将军一早率军攻城,破月被点了穴道扔在中军大帐。天黑的时候,墨官城已破,将军牵着小红马,带她入城。
这晚大军驻扎城内,他们宿在原城守大人的府邸里。府内奢华精致,晚餐亦是抓来的城内名厨炮制。
第二日清晨,破月洗漱之后,坐在桌边等他。谁知他先端起桌上一碗乌黑的汤汁。
破月立刻想起,这碗汤汁是刚才一个流浔士兵送进来的。于是好奇地盯着他,他喝了一大口,察觉到她的视线,忽地放下,将剩下的小半碗汤汁,送到她唇边。
破月摇了摇头,他的手却依旧停住不动。破月无法,心想自己反正百毒不侵,也不怕他,便喝了。那汤汁看着浑浊,入口却是清甜的。
然而破月没想到,这日真的中毒了。只过得片刻,她忽觉腹中绞痛无比,一下子软倒。将军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她,眸色焦灼。破月疼得满头大汗,勉力对他说:“扶我坐下。”
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破月忍着剧痛,调息运气,额头阵阵冷汗。待过了小半个时辰,玉涟神龙功运行一个周天,她闷声连吐数口鲜血,先是乌黑,而后转淡,最后才变成殷红色。到这时,她方觉胸腹中浊气尽去,长长嘘了口气。
她睁眼一看,将军竟始终静立在侧,低头看着她。这时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脉门。破月吓了一跳,随即一松——因为一股雄浑而绵和的真气,正从脉门输入。她运功祛毒后,原本气息微弱,得这股真气相助,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过得片刻,已是神清气爽,他也松开了手。破月低声道:“多谢。”
他没说话,径直走到桌边,衣袖一挥,所有饭菜哐当打翻在地。而后他走了出去,过得片刻,他亲手端了些粥菜进来,重新喂食。
破月一边吃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她记得很清楚,刚才她喝过那汤汁,只吃了些粥,就中毒了。到底是哪样东西有毒?如果是汤汁,为何他服食了却没事?那是粥?可那汤是什么?为何如此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