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咚咚咚”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破月抬起眸,看到那颗夜明珠,静静地闪耀着,满室寂静清冷。
她忽然莫名地难过。不知是为燕惜漠、殷似雪,甚至是为颜朴淙,还是为自己、步千洐和小容。
又或者,为了冥冥中的宿命。
颜朴淙的尸体彻底冷下去,她抬起头,看到头顶的石板已经被劈出几条巨大的裂纹,而石室外那人,还在不知疲惫地狠狠敲砸着。她动了动僵麻的身体,将颜朴淙推到一旁,站了起来。她看着这个曾经主宰自己生命,也造就了自己命运的男人,终是叹了口气,将他抱起,端端正正放到石室的石床上。
你死于此地,但你料错了,我不会让步千洐死。
她起身环顾四周,很快在夜明珠旁发现了一块凸起。她按下去,只听哐当一声,一个人影疾疾从上方坠落,满脸灰土神色焦急,不正是步千洐。
“月儿!”他看到她,骤然松了口气,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半月后,两人将燕惜漠和殷似雪的尸身送到了无鸠峰上安葬。清心教众得到消息纷纷赶来,从峰顶到山脚,几乎跪了一地。破月不愿跟她们回缚欲山,将教务交给一名年长的教众。赵陌君也来了,远远看着他二人,没有上前。
下山的时候,破月掏出那块玉佩交给步千洐。步千洐奇道:“这是何物?”
破月对他撒了谎:“这也是我娘给我的。我拿了你的玉佩,这块便赠给你吧。定情信物,不许摘下。”
虽然颜朴淙心思诡谲,可她直觉,那****死之前说的话是真的。这块玉佩,将来也许真的能保命。
步千洐自然欢喜地接过,整日佩戴在腰间爱不释手。两人日夜兼程,往北部青仑战线折返了。
——
一路北行,破月情绪自然不高,总有些恹恹的。步千洐不动声色地哄着宠着,渐渐她看似心情开朗了许多。
路上他们遇到了几拨军队,都往北边赶。这叫两人有些意外,因为大军调动,一般是大决战的前兆。
步千洐并不觉得目前是决战的时机。首先朝廷就没派出多少兵力剿灭青仑军,以致开始就错过了将其扼杀在摇篮中的可能;其次两军僵持多日,赵魄又是个狡猾狠辣的性子,他总兵力远不如大胥,怎么会愿意决战呢?
可等两人赶到北部边关、慕容叔侄的指挥所所在——麟右城,才知道没猜错——两军真的要决战了,路上遇到的,都是二殿下从各地抽调的兵马。
步千洐匆匆让人在指挥所给破月安排了个房间,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去找慕容湛了。破月等到深夜,他才面色凝重地回来,带了张地图,打开摊在桌上,看得目不转睛。
“怎么了?”破月问。
他头也不抬:“有些蹊跷,你先睡。”
“你不陪我,我睡不着。”破月巴巴地望着他。其实不过想叫他好好休息罢了。
他这才抬头冲她笑道:“军务虽然繁忙,夫人若是想同在下一起练功,在下稍后再看军务也无妨……”
破月哪里听不出他话语里的调侃意味?佯怒道:“不必!”转身朝里头睡下。
他盯着她紧绷的后背,微微失笑。再低头看地图,很快入了神。
破月睡到半夜醒了,发觉烛火幽亮,他竟然还在看地图,不由得吃惊:“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今日才回来,有什么事让他如此挂心?
步千洐这才将烛火一吹,翻身上床抱住了她:“日间我去军中报道,二殿下给了我前锋将军的差事,五日后领一万猛虎营兵士,与赵魄前锋决战。明日起,我便要去军中住了。你好好待在指挥所,这里很安全。”
破月静了片刻才道:“又做前锋?”
步千洐听出她有几分不悦,几乎可以想象出她撅嘴的样子,不由得伸指摸了摸她的唇,这才道:“此次二殿下一共召集了八万余兵马,名将云集。我在其中只能算后辈,能领前锋将军差事,已是很不错了。以我的身手,你有何可忧心的?”
破月想想也是,问:“那你还愁什么?”
“我始终觉得,如此正面决战,不像是赵魄会做的事。”他答道,“他必有后招,只是咱们还没想到。”
“你跟他们提了吗?”
“跟小容提了。”步千洐道,“他也有同感,只是二殿下信心满满,斥候探来赵魄主力确实就在东面。没有确切证据,又岂能阻止二殿下?”
破月想了想:“会不会是声东击西?赵魄若同你所说心思缜密,他将咱们大军引到此处,是为了什么?”
步千洐握住她的手:“好月儿,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有个猜测。”他抱着破月坐起来,又点亮了烛火,将她引到桌前,指着地图,“瞧见兵力调动的方向了吗?”
破月看着地图,数条黑色箭头,从各方扑向他们所在的麟右城。而东面数百里,标注着青仑军的方位。
“若我是赵魄,能将大胥兵力全吸引到此……”他手指往西北面一点,“此时通往帝京的路,可是畅通无阻……”
破月一惊,这个想法太天马行空,而又让人觉得惊悚。她看着地图,帝京当真是门户大开了。
“你是说,赵魄另有奇兵,偷袭帝京?”
步千洐手托着下巴:“但咱们一路过来,并未见到有赵魄军队。他若真有支军队,会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