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危险并未离她远去。在她逃离的第二日,一骑快马便从帝京奔出。日落时分,已抵达别院。镇国大将军、她的义父、她的主人颜朴淙,锦衣华服,却又风尘仆仆地站在空空如也的坛前,面对连连磕头的陈随雁二人,只冷冷一笑:“是人是鬼,都要把她追回来。”
“小丫头,像极了你母亲……”
“乖,叫我夫君……”
“十六生辰之日……”
男子低沉的嗓音,断断续续的话语,宛如咒语般在脑海中徘徊,瞬间又消失得空空荡荡。
叶夕只觉得自己一会儿如在火上炙烤,浑身热得难受;一会儿又如同被塞进冰窖里,冷得筋骨都要脆断……酷热至寒的感觉反复交替,令她痛不欲生!
“啊——”她一声惨叫,睁开眼,看到空荡荡的农舍屋顶,而她一身衣服已经湿透。可怕的是,那至寒至热的感觉,还没消失。她像一只煮熟的虾蜷缩在榻上,浑身颤抖,脸色苍白……
这折磨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才慢慢消失。叶夕已经面无人色,躺了许久,才挣扎起身。
她不知道这具身体怎么回事,是不是病了?难道今后还会受这种折磨?
她的心情愈发沉重。
逃离第四日。
颜破月离开借居的农舍,继续前行。
走了几日,她终于搭上了一辆马车。赶马车的是一对老实夫妇,当她是逃难的灾民,收了她一点铜钱,便带着她一路往东。穿过官道,又跑出密林,帝京远远被丢在身后,颜破月的心渐渐定下来——她以为自己终是逃脱了。
她与那对夫妇在承州城外分道扬镳。承州是大胥中部的最繁华的城池,大隐隐于市,这个道理颜破月是懂的。至于将来作何营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行在承州街头,望着熙攘的人群,颜破月倒是少了前几日的紧张恐惧,四处转着,想要寻个落脚之地。她毕竟是个现代大学生,又怎能想象这个时代,将军府的侍卫们,颜朴淙的心腹们,会有怎样高超的追踪手段?
去当大户人家的丫环?或者应该寻这城中聚居之地,找个房子先住下?
茫然地缓缓走着,街道两旁林立的摊铺,倒是琳琅满目。颜破月腹中饥饿,停步买了两个包子。付钱时,一个小贩对另一人低声说:“瞧那些黑衣人,来头必定不简单。莫非有大官要来益州了?”
颜破月心头一凛,缓缓转头望去。只见来来往往的行人中,熟悉的黑色衣衫一闪而过。
是颜府侍卫!
她心头如同一盆凉水脚下,双足也变得僵硬。小贩见她发呆:“姑娘,怎么了?”
颜破月:“……没事。”转身快步拐进小巷。刚走了几步,已是沉不住气,发足狂奔起来。
不要!千万不要被抓到!他们竟然来得这么快!
那个阴森又强势的男人!她区区女子,如何与镇国大将军为敌?!
冷静,冷静。
尽管怕得要死,她的步伐却很稳。前方巷子口隐有喧嚣人声,应该是另一条街,只要小心,能逃出去……
“啊!”颜破月一声尖叫,因为一道黑色身影骤然出现在巷子口,挡住她的去路。那人身形高瘦,面皮细白,不是在帝京庄园负责看守她的陈随雁是谁?那个性格阴恻恻的阉人!
破月僵在原地,没说话,也没动。陈随雁微微一笑,单膝跪在地:“小姐,卑职来迟了。”
黑色骏马,如离弦的箭,踩在夏日滚烫的石板路上,出了承州城,一路往南。
颜破月如同一个破麻布袋,被打横挂在马背上。身后是一脸阴沉的陈随雁。马儿颠簸得厉害,她僵硬的视线,依然只能盯着马腹下不断倒退的地面,恶心得想吐。
可她脑中却十分警惕。
不对劲,这个陈随雁不对劲。
帝京在西北,他为何带着她一路往南?且城中多名颜朴淙的侍卫,他为何独自一人带她出城?
这一点,原身体的记忆并没有提及。按下重重疑云,颜破月只能静观其变。
二人一直行到第二日黄昏,到了一家荒郊客栈才停步。
陈随雁将破月扔在床上,兀自打地铺。破月疲惫至极,很快便迷迷糊糊了。